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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就是薈芳園了,那是老太太的園子,統歸月鑒管的,每天這個時辰,她都在這地方巡視。抱弦踮足看,果然見她帶著一個小丫頭在門上訓話,於是順著遊廊過去,笑道:「月鑒姐姐好忙的人兒。」
月鑒見了她,不須說什麼便明白了,吩咐身邊小丫頭道:「去找李奶奶,問她打車轎絡子的帳算清沒有。月底了,老太太要瞧帳,再含糊不清,我可要報上去了。」
小丫頭噯了聲,快步往西邊夾道里去了。
抱弦調侃她,「姐姐如今是越來越有威嚴了,抵得上半個管家。」當初她們是同一批入府的,一塊兒吃飯,一塊兒受管教嬤嬤的打罵,兩個人又說得到一處去,所以交情很不一般。
月鑒道:「快別笑話我了,我情願像你似的,跟著伺候姑娘,也好過如今整日匆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那脾氣,侍奉得好尚且沒一句窩心話,要是侍奉得不好……」後半截漸漸隱匿下去,搖了搖頭。
抱弦自然知道當差不易,闔府上下沒有幾個人是輕省的。只是這些話暫且不提,她有更要緊的事要同月鑒商議,便拉她到一旁,輕聲道:「今兒老太太發了話,給四姑娘院子裡指派婆子,你這裡人選定下沒有?」
月鑒道還沒有,「知州夫人一走,我忙到這會子,連一刻都不得閒,且沒顧得上呢。原想明兒再辦的……怎麼,你心裡有稱意的人麼?」
抱弦笑了笑,「既沒定,下房的陶嬤嬤,就派給四姑娘使吧。」
月鑒遲疑了下,知道她特意來討人總有個說頭。那陶嬤嬤尋常是個極不起眼的,在下房幹著碎催,她從沒有注意過她,如今四姑娘點名要,可見這人有些來歷。
她想了想問:「那陶婆子和四姑娘有淵源?」才說完就回過味來,「想是靳姨娘以前使過的吧?」
她們不是家生子兒奴才,十幾年前還沒在府里,因此並不知道這番前因。抱弦左右瞧了沒人,方才點頭,「四姑娘在這府里沒什麼依靠,老人使著可心,所以讓我來托你。」
月鑒長嘆了一聲道:「四姑娘是想姨娘了,聽說靳姨娘生下她不久就死了,四姑娘打小就沒娘。如今回了謝家,住著親娘以前的院子,自然願意以前的老人來伺候她。」
抱弦道:「可不,不管靳姨娘犯了什麼錯,四姑娘到底沒有錯。倘或能把人調進園子,自然是最好。萬一調不進來,也不強求,四姑娘不是執拗性子,過去了也就忘了。」
月鑒慢慢頷首,略頓了頓復道:「要把人弄進淡月軒,倒也不是不能夠,只是府里人多嘴雜,怕背後生出閒話來。」
抱弦笑道:「正因這個才來找你,只別和外人說起,全當巧合罷了。至於閒言碎語,神仙也擋不住空閒的嘴,這府里有幾個人不在背後議論四姑娘的?時候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既這麼說,那就沒什麼可顧慮的了。對於月鑒來說,這種事不過舉手之勞,順水人情不做,倒是傻了。
次日一早,她就領著兩個嬤嬤並兩個粗使的小丫頭過了淡月軒。
太陽才翻過院牆,夜裡起了薄薄的霧,晨光打在正房的台階上,滿世界攏在一團柔軟的光里。檐下放了竹簾,金絲藤紅漆的,成片的篾竹拿金銀線編排,和院子裡脆嫩的荊桃相映,別有激烈玄妙的風味。果真屋子是要人經營的呀,空關了十幾年的小院,早前傳出鬧鬼的傳聞。現在四姑娘住進來,妥帖地收拾了,誰還想得起原先雜草叢生的樣子!
四姑娘站在檐下,面朝太陽,眯眼微笑的樣子,還有些稚氣未脫。老太太起得早,每天卯初就在上房升座,簡直像皇帝上朝,接受家裡晚輩的請安。從太太一輩,到老姨太太和姨娘,再到孫輩,重孫輩,按序進來磕頭,一輪忙完也剛過辰時。四姑娘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因此月鑒帶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