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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4)
窗外的鸟又来召唤我了,阳光不再那么刺眼,天地间的白色光束好像淡了许多,大概白夜就要过去了。白夜的壮丽将连同羞涩一起被七月的风给收走,它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淡妆的姑娘,姑娘的眼睛在望着她出嫁的马车——许多年过去后我仍然这样怀想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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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汛(1)
“棒打狍子瓢舀鱼”,是我们那里流传的一句话。它向我们诉说着那里过去的富饶。据说你走进森林就可以看到成群的狍子像一片树木一样林立其间,你操起一根木棒就可以打死一个——它将使你烤狍子肉的篝火徐徐燃烧起来。那么鱼呢?姥爷他们那一辈的人回忆起来总爱说,拿一把舀子,随便地站在某一处江段,你尽管弯下腰,那么你就会打捞起活蹦乱跳的鱼来,这种说法令我多少次馋涎欲滴。可惜,我没有赶上那个自然富庶得让人无限神往的时代,我赶上了这个时代的尾部,即便如此,尾巴上亮晶晶的鳞光足以勾起我的乐趣和情致了。
在黑龙江,鱼汛大抵是在冬季出现。鱼汛降临时,那些品种繁多的鱼游经我们的居住区,撞在银白色的网上,真有些群芳荟萃的味道。而夏季则不一样。夏季一般是捕鱼的淡季,大家使用的工具也大都是那种像草筐一样的须笼: 它状如坛子,底部封闭,中间膨胀着隆起,像孕妇的肚子一样,上面留着一个巴掌大的出口,出口处抹着鱼食。你可别小瞧它那圆鼓鼓的肚子,不要以为它里面很空洞,其实那里面有一个暗道,暗道像一个人的动脉神经一样通向出口。鱼可以循着食道走进来,但进来之后就别想再出去——人对待鱼似乎从来没有客气过。这似乎是一种十分小气的捕鱼方式,但冬天却不一样了。
冬天的鱼汛到来时,你早几天前就会听见封冻的江面传来一阵颤抖的声音,那是鱼汛到来的消息。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大抵都因为猫冬而过得有些腻味了。所以人们迫不及待地把渔网找出来,把落满灰尘的冰镩找出来,把夜间取暖用的火盆找出来。如果谁家的渔网有漏洞了,那么这家的女主人还要把梭子找出来补网。这些女人在补网的时候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你如果站在旁边看她补网,她的动作就愈发快得让人心慌了。
男女老少只要是能动,只要是还有御寒能力的,那么这个时候就全部涌到江岸。张家的大门开了,那里的一大家子人像正月里走亲戚一样去大江了。王家的大门也开了,那家的男人矮矮的个子却背着一麻袋的渔网,他的女人跟在后面抱着许多柴火。他们往江上去的时候步子是慌慌张张的,他们生怕他们去晚了鱼全都闯到别人家的仓库里。我们家的灰色房屋也开了,我们像苏醒过来的蛇一样爬出大木刻楞房屋,外面的寒气像春风一样给我的脸颊涂上一层胭脂。姥爷弓着腰早就走在前头了,姥姥套上狗爬犁,把干草、渔网、铁丝笊篱和捕鱼用的东西也装在里面了。我们鱼贯地朝大江走去。
家家户户都在抢着占“鱼窝子”。这时候他们既显得急躁,又表现着一种谦虚的大度。谁若占多了“鱼窝子”,看到后来的人没有地方可以再占了,那么他就会又心疼又热情地让给这个人一个“鱼窝子”。平日里静寂而银白的大江像被点燃了一样变得空前活跃。那一段江面看上去就像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一样芬芳无比。你随时都可以听到他们捕捉到大鱼时那兴奋的叫声: 嗨——一条大蜇罗!哎——多漂亮的细鳞!
而我最喜欢的鱼却是狗鱼。狗鱼的脊部是深褐色的,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黑色花纹,它的肚皮却是浅黄色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