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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个没有眼睛没有声音的东西……活着是因为能受苦”。
他只有需要、没有帮助。失去凯蒂,对他意味着一辈子无谓地受苦,永世不得翻身,对昆丁意味着绝望。在昆丁身上,我们先看到求解脱求庇荫、后看到求逃避的愿望。在新奥尔良写的一篇速写中,福克纳写过一个女孩自称“死神小妹”来到情人面前。在为海伦·贝尔德写的一篇寓言中,一个同名少女陪着一个殷勤的骑士情人出现,骑士情人当然便是昆丁希望扮演的角色。昆丁的愿望起初集中在凯蒂这个“梦中情人”身上,但当愿望同“黑夜与不安”相联系时,凯蒂开始同“死神小妹”合为一体;换言之,乱伦的爱是禁止的,要处死的。死的威胁吓得他无能为力,昆丁只好爱死神而不爱姐妹的身体,甚至也不爱康普生家的某些荣誉。最后,他庄重地委身江水,而不是交给凯蒂。《军饷》中有一个人物说:“最悲哀的不是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伤心会很快过去。”昆丁自杀,一半是惩罚自己不应有此欲念,一半是想不到凯蒂会受人勾引,可能认为”不值得为她而感到绝望”。当然,还怕自己变心。他发现自己心理上也极无能,一直想当殷勤苦恋的骑士,却不能像骑士那样前去诱奸或报仇。更有甚者,他害怕的另一个失败是他有一天会根本不在乎凯蒂的堕落。这样,自杀成全了他唯一能够扮演的角色——失恋者。
福克纳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深刻、繁复的焦虑。我们在昆丁身上不仅看到眼前的失败,也看到最终的失败前景。后来,福克纳在写作《喧哗与骚动》时老是担心会有一天“不仅写作的狂喜消失,愿意写的心情和值得写的东西也会消失”。在昆丁身上,我们清楚地看到,逃避焦虑的愿望含有毁灭性,福克纳对此有所觉察。如果说福克纳创作《喧哗与骚动》是为了寻求避风港,那末他也知道,迟早要走出来,那里是呆不长的。他说,“我为自己制造了一只花瓶”,虽然“我心里明白,不可能长住其间”。写完《喧哗与骚动》后,他发现走出来是奠大的痛苦。可是他一直知道必须走这一步。这部小说对他还有其他涵义,就像他藉以表达自己看法的那个形象也具有其他联想,包括一个显然是情欲的形象和一个显然是审美的形象。
我们只消审视那个把花瓶放在床头,以便随时亲吻的罗马老人和“每晚抱着《十日谈》上床的、阳萎不举、妻子偷汉的男人”之间的关系,便可以理解那个情欲的形象。这两人都习惯于画饼充饥,专事意淫。如果说罗马老人比较高级一些,那是因为我们以为是他亲自创造这只花瓶,像霍拉斯·本博制作了那只“几乎尽善尽美的花瓶”。本博和花瓶带我们兜了一圈转回到福克纳和他的“心上人”,因为霍拉斯不仅把花瓶放在床头,还以姐妹的名字呼唤它。在《喧哗与骚动》中,兄妹情代替了亲子情这一最基本的爱。在昆丁和凯蒂身上,潜在的乱伦之爱昭然若揭,在以前的《埃尔默》《蚊群》《坟墓里的旗帜》以及后来的《押沙龙,押沙龙!》诸书中都有呈现。
但是这个圈其实并不圆满,因为霍拉斯·本博和威廉·福克纳之间至少有一点十分重要的区别。琥珀花瓶代替霍拉斯实有而不准占有的姐妹,福克纳的花瓶则代替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姐妹。在这层意义上,霍拉斯更接近埃尔默,福克纳更接近《蚊群》中的戈登。埃尔默比霍拉斯胆小,他用“像怀孕的女人身体、又像男人阴茎的两性兼备的”一管管油彩工作,他创造的形象代表他“既害怕又渴求”的东西。
他既追求又躲避“一个朦胧的形体”,形体的原型是他的妈妈和一个名叫佐爱蒂的姐妹。埃尔默的艺术和霍拉斯的一样,用以在想象中占有那不准他染指,他也害怕与之发生性关系而占有的人。
霍拉斯以姐妹的名字呼唤琥珀花瓶时,说出了埃尔默藏在心里的话。可是,他和埃尔默一样,以间接占有或思想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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