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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祿每天都活得像煎熬一般,偏偏他又沒法逃離。
「武安君之死,秦人對大王敢怒不敢言,現下有了我這個靶子,秦人就把憤恨一股腦兒全發泄在我身上!是的,大王就是把我困在秦國當靶子啊!」張祿抑鬱積重,過了十天,再度病倒。
醫師來看診,只說張祿是「高齡體弱」,隨便配了些補藥。張祿臥床靜養一月有餘,不見好轉,反而隨著天氣變涼,他又染上風寒,咳嗽不止。
這天半夜,張祿睡夢模糊之中猝然劇咳,咳著咳著,一口痰噎在喉嚨、堵住了呼吸。
「來人……來人……」張祿含含糊糊的呼救。這些日子他雖心力交瘁、生不如死,但真要他在生與死之間做選擇,他究竟是貪生而畏死的。
不過他的呼救聲太輕,家僕和護衛皆未聽見,他急得滿頭大汗,枯瘦的身軀在床上胡亂掙扎、扭曲。
霍然,他視野內朦朦朧朧浮現出一個人像。那也是一名老者,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是……你是……魏冉!」張祿嗓子眼裡勉強發出微弱的語聲。
那人像手捋短須,悠然笑問:「張祿先生,你我生平相較,到底誰贏誰輸?」
「我……我足智多謀、機敏謹慎……本不該落得如斯田地……我是被人害了!……」張祿雙手抓著脖子,兩眼湧出淚水,「可是我被誰害了?……真正害我的,不是我的敵人……熊元、黃歇、鄭安平、王稽,我待你們親如手足,你們卻為何令我難堪……嬴稷,我忠心侍奉你,你為何不容我安度晚年……呵,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總是警惕我認定的敵人、信任我認定的友人,我總是算計著趨利避害、自認為算無遺策……其實是敵是友、孰利孰害,我根本不能一一判斷準確……我范雎輸了,輸得口服心服!……」
第二天清晨,家僕發現張祿已死,立即將消息傳回咸陽。
上卿蔡澤向嬴稷報告了張祿的死訊,嬴稷淡淡的道:「應侯這歲數去世,乃是長壽而終,就在應城外擇地安葬。他在秦國沒有家眷,封邑全數收回。」
半個月過後,潛伏在趙國的諜者還歸復命,稱武陽君鄭安平病逝。
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終南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繡裳。佩玉將將,壽考不亡!
終南山巍峨寧靜的群巒之間,有一支車隊在平穩行進,因嵐霧彌途,車馬的速度並不快。
車隊共有兩輛馬車。居後的是一輛大貨車,車廂嚴實密封。居前的馬車金碧輝映、四鑣八鑾,乃是國君乘坐的鸞車。二十騎輕騎護衛在馬車兩側,騎手個個俊健軒昂。
鸞車內,希兒緩撥空侯,樂音悠悠不絕。秦王嬴稷安適而坐,含笑聆聽樂曲,右手執一柄墨綠色的藍田玉勺、擊缶伴奏。
大約半個時辰逾過,車馬倏然停駐。
「哎?怎麼不走了?」嬴稷詫異的道。
寺人蔡牧開啟車廂前門,駕車的兩名青年之一走進來,朝嬴稷抱拳行禮。
「桓齮,為何停車?」嬴稷詢問。
那青年桓齮答道:「大王,眼下霧氣很濃,遮蔽了視野,縱有地圖,也難能辨清路徑。王翦將軍怕勉強前行反會迷路,所以讓隊伍暫作停歇,等待霧散。」
嬴稷往車門外望去,果見前方白蒙蒙一片,如浸牛乳,青山綠樹皆現露不出一絲影跡,慨嘆道:「今天本是霧天,但我們從行宮出發時霧氣尚薄,沒料到這會兒竟這般雲山霧罩的。」
希兒道:「大王,我們和小仙女約好了,今日去看望她,這霧若是長久不散,可就誤事了。」
嬴稷笑道:「天氣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