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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 彼時淚有聲

下了朝，皇帝如常至壽安宮向太后請安。

走進壽安宮東暖閣，只見太后端端正正盤腿坐在榻上。十年風霜，並沒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如今的她仍是細眉深目，瓷白肌膚。只是那眼睛中透出來的光，水波不興，沉穩收斂，讓她動靜之間愈發添了些雍容之態。

只見皇帝幾步走到榻前，旁邊早有太監拿來墊子鋪好，皇帝便跪下身去，恭敬的道：&ldo;兒子桓寧恭請皇太后萬福金安！&rdo;一面磕了頭。太后忙讓摻起來，又讓在榻上坐了，方笑道：&ldo;你來的倒巧，大婚的日子禮部剛呈了摺子，你也過來瞧瞧吧，好歹挑一個合意的。&rdo;

皇帝雖非太后親生，但十幾年朝夕相處下來，感情卻十分親厚，當下笑道：&ldo;婚姻大事，自古都是依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的婚事自然全憑太后做主，太后的意思便是兒子的意思。&rdo;太后聞言哧的一笑道：&ldo;你呀，一張嘴比蜜還甜！誰不知道你心裡的小九九，你素來嫌這些個事情瑣碎，有人給你做主，你高興還來不及呢。&rdo;皇帝也笑起來：&ldo;兒子這一仗又輸了，萬事總瞞不過太后的眼睛。&rdo;

太后手指在空中向皇帝輕輕一點，笑道：&ldo;你呀，眼看就大婚的人了，還這樣子調皮！&rdo;皇帝卻就勢走到太后身邊坐下，伸手就將太后攔腰抱住，撒嬌道：&ldo;兒子在外面，時時都得端著皇帝的勁兒，夠累的，就只在太后這兒能這樣子調調皮，鬆快鬆快。&rdo;太后見皇帝一副小兒之態，心中忽然有個觸動，便垂下手來輕輕拍著皇帝後背，半晌方道：&ldo;唉，我都知道，都知道，太難為你了。&rdo;

當下皇帝陪著太后聊了一會子天，又逗弄太后養的八哥說了一回話，用過午膳，方起駕回乾德宮。

太后卻沒有歇中覺，一個人坐在窗前看著皇帝大駕出了壽安宮，嘆了口氣，方轉頭對旁邊伺候的祝隆壽道：&ldo;這孩子，也太著急了點。&rdo;祝隆壽微微弓起身子，尖細著嗓子笑道：&ldo;皇上還小，太后您慢慢教導就是了。&rdo;太后卻並不說話，只緩緩點一點頭，順手端起茶盞來，目光卻慢慢飄飛出去，悠長深遠。

記得那是十一年前的二月間，春寒料峭，糙木未發，又加上先皇初喪，整個大周皇宮裡死寂一般沒有半點生氣。那時候方只二十七歲的她雖已經貴為太后，普天之下地位最高的女人，可她心裡的滋味卻是苦的，就仿佛她手裡那一盞蓮心茶‐‐她沒有子嗣。

沒有子嗣，這在十萬丈深淵一般的宮廷里，就是沒有依傍，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好些也不過是寂寞深宮熬白了頭髮。可偏偏新皇是七歲的皇二子桓寧，他母親承秀宮敬妃恃寵而驕，覬覦她皇后的寶座日久，宮中上下只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況且她與她之間還隔著殺子之仇！先皇的嫡子，她唯一的兒子桓定，不到兩歲便夭折了。宮裡都只道是年幼體弱，她卻知道是被敬妃和她妹夫齊王謀害。只苦於手裡沒有握著證據，也就只能隱而不宣。她整日裡仍是那個淳厚平和的皇后，可這件事終是她心中抹永遠不去的塊壘！

原先先帝在世，雖寵著敬妃，可念著她莊重識禮，好歹也還護著她。如今先皇晏駕，敬妃手裡有小皇帝，朝中有齊王協助，憑她的性子，勢必會篡權奪位！她父親雖是前朝狀元，輔政老臣，但在世時一副傲骨兩袖清風，並不曾結黨營私，如今更是屍骨早寒，人走茶涼，朝中就只一個弟弟做著九門提督的二品官，怎麼斗得過她？

那時候，她日日先皇靈前慟哭，夜夜長明燈下守靈。燈火明滅搖曳，照著面前金磚地上，一團黑黃黑黃的暈光，也照著她的眼睛，她卻仿佛盲了一樣&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