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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事情。」
「想什麼?」
「我的琵琶雖然是師父教的,但師父到底不精於此,小時候,是去北京找的名師指點入門。到北京第一天,我師父領我上山,記得車開了很久,到山頭停了。然後在一座墓前敬了一碗茶,澆了一碗酒,磕了三個頭。現在想想,茶是拜師茶,酒是敬師酒,墓……或許就是那個未曾謀面的師爺的墓。」
「想這件事做什麼?」
「想我師父太孤單了,這麼多年來,我唯一見他拜見過的人,是一個已不在人世的人。除此之外,每逢節日,都只有我們師徒三個人過。後來就變成兩個人。」
路拾螢「哦」了一聲,安慰他生老病死是人生無常,胡思亂想也沒有用。然後忽然又說:「說起來,有一年,我給我爸掃墓的時候,帶了兩卷磁帶,錄的是我媽的戲。給他裝在盒子裡,埋在一旁的樹下,埋的很深,第二年再去的時候,卻發現那兩盒磁帶莫名其妙被翻了上來,端端正正擺在他墓碑前。按說正常沒人會去墳前亂挖吧?況且埋了整整一年,早就該爛透了。可是磁帶盒一點泥土也沒沾,新的一樣,打開一看,帶子上有刮痕,有放過的痕跡……我相信是他聽過了。」
宋敬原沉默了好半天。
路拾螢不知他在沉默什麼,宋敬原卻忽然說:「如果我早些或者晚些去北京,是不是就能恰好在蓬山路遇到你?」
路拾螢想了想:「早幾年遇到,晚幾年遇到,又能怎麼樣呢?以我小時候的脾氣……多半只會和你滾到地上掐架。」
宋敬原默默地說:「那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黑暗中,他聽見路拾螢翻個身,一陣窸窣的被褥聲。漸漸呼吸平穩,不再說話,宋敬原猜他睡著了。他回過頭,只能借著月光隱約看見路拾螢輪廓的起伏,少年人的稜角還不鋒利,腰板卻挺得直。一身鋒芒未展,已隱隱向內藏蘊。
宋敬原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絕大多數人一生只能相見一次,或是在路邊匆匆一瞥就此別過,或是在某一刻四目相對,然後再不見蹤影。多年前他未在蓬山路遇到路拾螢,而之後兩人各奔東西各有生活,卻又兜兜轉轉在江都重逢。
這一刻,忽然如路拾螢一般,信了神鬼因緣註定之說。
以為宋山不會回來太早,可以躲掉一天早功睡個懶覺,於是日上三竿,兩人還未醒。
屋裡空調開的太低,宋敬原睡著睡著,就把自己的被子摟在懷裡,伸長了手搶路拾螢的被子。路拾螢就被凍醒了。他極其怨念地盯著宋敬原熟睡的側臉,差點想一腳把他踹醒。最終良心未泯,嘆了口氣,只是和他躲進一張被子裡,臉貼著臉,手搭著手。
宋敬原睡醒時,發現自己如一隻八爪魚一般扒在路拾螢身上。這大善人還好心地在他腰上攬了一把,以免他滾下床去。宋敬原默默爬了起來。
結果餓著肚子一滾下樓,看見前堂案邊坐著熟悉的人影。
說話聲音都發虛:「……師父。」
宋山頭也未回:「你們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宋敬原立刻開始狡辯:「那個……昨晚我做了南瓜粥,結果一起吃壞肚子,都半夜才睡,今天早上就——」
可宋山打斷他:「昨晚誰來了?」
宋敬原一怔,下意識想要替蘇柏延隱瞞:「昨晚?沒人啊。」
宋山這才轉身,瞟了他一眼,手裡捏著那枚書籤。
宋敬原支支吾吾:「這是……博物館的宣傳工作做的到位,他們挨家挨戶……」
「敬原。」宋山嘆氣,「他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教的,他煮茶愛放多少水、愛煮多久、喜歡濃茶還是淡茶、茶湯要什麼顏色……我都一清二楚。你還要和我說謊?」
宋山手邊擱著一碗茶,已經涼了,是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