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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陣在陸殊鼎盛時期,能攝上千人。陣中之人,對他惟命是從,有如行屍走肉。
他可以給陣中之人刑苦,也能給極樂;刑苦難忍,極樂昏心,入陣之人大夢一場,痛徹心扉。輕則神智不清,重則身死道消,令人談之色變。卻也能洗心滌神,叫人拋卻前塵,重新做人。
童殊已經五十年沒幹這老本行,有些手生,他靈力有限,凝神於指尖草草畫幾張魘鎮符已是元神疼痛,只能做成很難看的四張小旗,東西南北各插了一張。卻還是少了一把五弦的上邪琵琶,這寶貝已不知所蹤,手上空空,他兀自搖頭。
青面掌柜從鋪子裡取了一把破破爛爛的琵琶出來,童殊接過,這是一把最常見的四弦琵琶,而且還斷了一根弦。好在,也夠了,用魔王魘鎮陣送這些散鬼走,比困住有道行的修士容易得多,以他現在的微弱修為,三根破弦,只要配上合適的魘鎮曲,並不算難。
他盤腿而坐,以手托腮,思索片刻,轉軸兩聲破空響起。
他先後彈了《往生極樂曲》與《百鬼升天調》。
這琴聲似在無窮處響起,又似地獄深處的嘆息,先是濃濃的悲憫,再是輕快的清唱,聽得叫人動容,叫人舒暢,每一根骨頭都要妥帖地回歸原位似的。
縹緲間有彩紗的女子從天而降,落在散鬼中間,她們勸誘著,哄引著,將這此執迷的鬼帶離黑而長的街。
當層層的鬼影散去,童殊轉調一聲高亢的尖嘯,這條魘坊自街頭的高高牌坊開始崩塌,樓宇一座接著一座倒下。
白髮老嫗在黑色的霾塵中回頭來望,她滿臉紅淚不止,對童殊微微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再將童殊送他的招魂符綁在手腕上,輕輕唱起他兒子常聽的夜曲。
這個老母親,在往生路上也不忘要叫上他兒子。
曲畢,童殊緩緩張開眼。
魘坊只剩下空蕩蕩的廢墟,路邊的白骨和蛛網緩緩消褪,那些吵鬧聲如潮水般退去,一切漸漸歸於寧靜。
他收指,隨即那把破爛的琵琶憑空消失——被那青面掌柜收走了。
童殊兩手空空,十指鮮血淋漓。太久沒彈琴,加上又是這副虛弱的身子,十指受不住琴弦的鋒利和強行運轉的靈力,全都破了。
童殊瞪著虛空想了片刻,自言自語道:「一場大夢,我也該醒了。」
說著想要站起身,他剛攢的微薄靈力耗盡,元神虛弱,四肢刺痛,一個趔趄,又摔回地上。索性四仰八叉攤在地上,望著漸漸散開的魘霾出神。
須臾,有一道清而緩的腳步聲傳來。
童殊一偏頭,瞥見廢墟盡頭,走來一襲灰白的身影。
原來辛五一直在此守候。辛五可能並不贊同,但能做到不橫加干涉,已是極致的修養和對他莫大的尊重了。
辛五身形清瘦頎長,行止端雅,玉白得過分的面容在夜裡爠爠發亮,童殊勾起笑,等他走近了道:「五哥,我現在又累又痛,走不動啦,你是帶我回去,還是在這裡看著我?」
辛五面無表情凝視著他。
童殊嬉笑道:「你若不看著我,我可是會跑的。」
辛五神色沉沉,臉色已是十分蒼白,一語不發地蹲到童殊身側,用不知從哪找來的白布條將童殊的十指包紮住了。
整個過程,辛五都雙唇緊抿,一臉極重的寒霜,不同於平常的淡漠,此時他毫不掩飾地散發著隨時要爆裂發作的可怖氣息。
劍修的怒氣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童殊非常識相地垂頭、閉嘴、扮乖。他想,一個劍修能對他方才的所作所為容忍至此,實在是非常難能可貴,辛五為了完成監視他的任務真是費盡心力了。
辛五包紮完他的十指,也不在知想什麼,端著童殊雙手凝視半晌,臉上的霜意不減反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