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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其實才是陸殊的夢境。
有一個聲音在他耳旁叫他:「殊兒,殊兒。」
童殊費力撥開迷霧去看人,隱約是個女子,穿一身淡紫宮裝,對他招手。
那是他母親最愛裝的顏色,他想也不想便追過去。
可無論怎麼追,前方的重霧撥開復是重霧,無論他如何加快腳步,那女子的身影總是越去越遠。
他不肯那女子離去,嘶聲喊叫,苦苦挽留,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而那女子漸行漸遠,半步不肯停留。
童殊看那女子已走到盡頭,再有一步便要消失不見,心中一陣撕心裂肺,猛地咬破舌頭,終於從喉嚨中衝出一句帶血的話:「娘親,不要走!」
那女子終是頓了頓,側身,回了半邊帶妝的臉,不肯看他,只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之後那夢便散了。
童殊一個人在無邊無際的空白里掙扎許久,才拼湊出那句話:「一座上邪經集閣,半部沉浮修真史。殊兒,莫忘。」
第4章 屍帖
轉眼七日過去。
童殊在山谷里與野獸相處愉快,樂不思蜀,他不提出谷之事,辛五也不提。
如此又過去十幾日,直到半月後,一具屍體掉入谷中。
這便是此谷最晦氣的地方了——此谷名曰往生谷,凡無藥可治又有瘟疫之人,萬念俱灰便會到此跳谷了結,凡間給了面上的說法——在此谷往生,下輩子投個好胎。
「什麼往生谷,全是一派胡言!」童殊不贊同地圍著屍體轉了兩圈,山貓跟在他腳下,吡著牙趕走虎視眈眈的食腐動物。
「分明是旁人袖手旁觀,親友不管,朋友不義,才讓人寒了心。螻蟻尚且偷生,誰活的好好要自尋死路?再者,這種斷手斷腳,做獸之食的死法,怎麼就能積德了?若能積德,那世人又何必求個全屍再葬個風水寶地?自己都不願做的事情,卻強加個說法讓別人去做,可笑!」童殊這番話憤慨而發,並沒指望誰回應他。
豈料到辛五接道:「父母之於子女,猶有計算之心,何況無親無故之人。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你又何必生氣。」【注1 】
辛五副置身事外的冰冷語氣,直接將童殊的五分怒意燒到九分,童殊眯住了眼道:「你這是在勸我不要生氣?」
「不是。」辛五殘忍地指出,「只是告訴你事實如此,生氣無益。」
「利」與「益」以概之,並沒有錯,但在面對生死時不近不情的這種語氣,實在叫人心中發寒。人活於世,不可能沒有七情六慾,若都按道理說的那樣做,也就沒有紛爭了。童殊氣笑了道:「你可知道,第一個說你這句話的人,他的下場是被害伏誅。道理該講,但你這種講法,叫人不愛聽,你也不怕被人懷恨剮了舌頭?」
他此話可謂非常狠毒了,原以為辛五聽到定要駁斥一番,卻見辛五靜靜聽完後只是扭頭遠望,不與他爭辯。
童殊頓了頓,冷靜下來,自嘲地想:人各有命,人各有理,道不同,又何必非要爭個長短?
一個轉念間,他已經拋開爭議,蹲下身開始探查,發現這屍體除了眼下青黑,身上並無染疫之症,這便奇了——不是必死疫症,又何必尋死?
錯目間,餘光一閃,他猛地扣住那人手腕,那手腕上有個小小的傷口,不像金器硬物所傷,更像是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童殊手上一顫,再迅速摸向那人的兩邊太陽穴,果然兩邊各有一顆細小的突起,童殊目光一沉,眼中寒光乍現。
就在此時,辛五遞了一枚小物事過來。
細白的,網狀膜片。
童殊眸光一暗——這是六翅魂蟬的蟬翼。
他不由大怒,這蟲子他當年全毀掉了,就算有漏網之魚,這蟲子壽命極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