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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止于此啊,女儿。要说有学问,你父亲也对三坟五典略知一二,但绝没有他那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坚强的心性。他是一个异人,一匹黑马!”
有人骂他是狗,父亲说他是马,看待这个年轻人的眼光和心态,是多么不同。
在闻教授的身上,有一团奇幻的根本就不能捉摸的光环。
高秀潜藏于心底的那股青春的热潮,完全被搅动了。她提前回了夫家,为的是摆脱不宁静的情绪。但是,不到一个月,她又回了娘家。在以后的差不多一年里,常常如此。
可她一次也没有遇上过闻教授。
在父亲简陋的书橱里,倒是多了几本闻教授的著作。每一本著作都有四五十万字,捧起来沉甸甸的。高秀惊奇于闻教授年纪这么轻,脑子里咋会装那么多东西。
深埋起来的酒是越封越醇的。高秀一方面厌倦于丈夫的憨直和对情感的冷漠,一方面向往闻教授喷发而出的青春活力。很明显,这是相当危险的意识,既不能让丈夫察觉,更不能告之于父亲。
父亲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有些不近情理。他最推崇的老学者是北大的辜鸿铭,辜鸿铭虽受西方文化的深刻熏陶,可他的守旧是闻名世界的。据说,他主张纳妾,并在朋友聚会上采用喻证法证明自己的观点:先在朋友们面前各置一只空茶杯,再提起水瓶将每个茶杯倒满,抖抖胡子,理直气壮地说:“一个水瓶的水可以灌这么多茶杯,一个男人不是同样可以养这么多女人么!”父亲就受了他这些封建思想的影响。在家里,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二十年前,母亲身体还很好的时候,他就对母亲说:“我可警告你,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你生时我不能纳妾,你如果在我八十岁之前死了,我可要续弦!”差点儿把母亲气晕死过去。这之后,母亲的身体一日不济一日,八年之后就死去了。父亲虽然没有续弦,可他保守的思想是没有改变的,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不但他与闻教授之间的忘年友情无法继续,恐怕还要打断我的腿!
高秀越想越害怕。
但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她一定要找个借口,见一见闻教授才甘罢休。
一天,她胡乱地翻开闻教授的一本著作,做出极为虔诚的样子问父亲道:“爸,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正在精心地磨墨准备一试早已迟钝的书法,听到女儿问话,把指甲壳大的眼镜片挪到鼻尖,颇有兴致地望位女儿的脸,笑笑说:“我的小女儿准备学习了?”
“那当然!”
老人将光泽上佳的墨锭往砚台上一放——他之所以久不写字,是因为市场上买不到墨锭了。现在的人用碳素墨水写毛笔字,他认为是对中国传统书法艺术的玷污。他正磨的这锭墨,是么女婿出差安徽时在一个古董店里花重金特地为他买回的正宗徽锭——接过女儿手中的书,认真地看了女儿的疑点之后,老老实实地对女儿说:“你没见我在此处画了条红杠,还打了个问号?我对闻教授的这一提法,也是不大理解的。”
这正是高秀的细心之处。她专门找了这个地方,让父亲回答不上来。
“你跟闻教授探讨过没有?”
“还没有。人家正处在开创事业的大好年华,不可能常到家里来。他跟我不一样,我老了,再隔两年,书也无法看了。”
“那——何不登门求教?”
“那当然好!只是我越来越挪不动步子了。”
高秀做出很有些委屈的样子,对父亲说:“我去帮爸完成这个任务吧,谁叫我是你的么女儿呢?”
老人高兴得无以名状,磨墨的声音也更细腻,更流畅,更圆润了。
闻教授的门虚掩着,高秀敲了敲,没有应声,便径直走了进去,探了头看他的书房,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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