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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倏然沒來由地一陣心寒。
身不由己四個字,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那是讓她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的夢魘,只能被吞咽的巨大痛苦。
最終都化為無奈二字。
她緩緩收了扇,問道:「本王還未問過你的姓名?」
蘇合香神色增疑,賀滄笙在掌中摩挲扇骨,道:「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楚王府不是教坊司,你自可換回稱呼。」
蘇合香遲疑了一瞬,隨即再次垂了目光,道:「在下原名蘇屹。」
「蘇屹。」賀滄笙念了一遍,緩緩點頭,「挺好,今後就還這麼叫。」
蘇屹陡然抬了目光,與賀滄笙對視時神色凝滯,分明是不可置信。
賀滄笙淺笑不減,悠然地垂手,將摺扇收入袖中,然後驀然向蘇屹傾過了身體。
溫澤的氣息霎時相錯,兩人之間距離咫尺,幾乎要吻在一處。
激鬥似乎可以被一觸即發。
蘇屹吃了一驚,緊接著本能地微仰了身。賀滄笙見狀低笑一聲,伸手觸到了他的肩,作勢要將人推倒在軟榻上。
誰知這蘇屹的身體如銅牆鐵壁,再加上她這一推本就沒怎麼用力,當下便紋絲不動。賀滄笙的掌心已被他的肌肉硌得發疼,少年卻還是和她僵持在原地。
賀滄笙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將手從這硬脾氣的人身上收了回來,側身站在了床邊。她雙手負在身後,垂眼看著蘇屹,略微露了個笑。
然後聲音毫無波瀾地道:「如此,便委屈蘇相公睡一晚軟榻吧。」
蘇屹坐在軟榻邊沿,呼吸無聲,胸膛起伏劇烈。
他看著賀滄笙抬腳繞過了屏風,廣袖飄然毫無留戀。片刻後那墨色的大氅搭上了屏風,而後燭被吹熄,人想必是已經躺了下去。
外間只剩下青釉石架上的幾根尖竹蠟還燃著,淡杏色的光鋪過來,停在蘇屹榻前。少年的面容被留在陰影中,時才淡漠的面容被沉鷙占據,眸光在晦暗中顯得無比銳戾。
他盯著那屏風上的牡丹,如利刃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過去,落在賀滄笙身上。
這便是外界盛傳的風流皇子,肆虐貪色,府中藏佳人無數,絕非善類。
蘇屹本就不是真正的男妓,曾經特意調學過賀滄笙的過往,只道楚王是有些才學在身上的,少時便得皇帝青眼。可為人陰狠乖張,自十二歲有了封號和自己的府邸開始,便施虐下人,後來更是廣招佳麗。
京都中人傳,楚王府的側門動不動就有馬車停泊,不是送新歡入府,便是來運屍體的。
然而就是這麼個主兒,今夜動輒揮手一萬金,末了竟和他隔著屏風各自入夢。
賀滄笙一向淺眠,翌日醒來時屋中的銅壺滴漏也不過才露了寅時的牌。因是外宿,她在睡著時也不會摘掉風領,並在睜眼後本能地摸向頸間,在指尖觸到柔軟的狐裘時才放下心來,翻身坐起。
軒窗圈出冬晨,天光昏暗,大雪未停。
賀滄笙繞過屏風,便見蘇屹正垂首站在一邊。人已穿戴整齊,雙手捧著她的氅衣。
「時辰還早。」賀滄笙聲音裡帶著點才醒的低啞。
蘇屹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微抬雙臂,將疊放整齊的衣裳向她遞了過來。
賀滄笙失笑,轉手推開了窗,道:「不必伺候。」
你不請我不願的差事,何必為難。況且就是這少年現在撲過來,她也只會把人推開。
窗外的夜色未散,天空壓著飛雪,顯出好看的螺青色來。
賀滄笙屈指敲了窗欞,宿在屋頂的步光立刻飛身躍下,攀著檐側,從窗口躍了進來。他站穩了腳後就從蘇屹手中拎起了氅衣,為賀滄笙披上肩頭,又為打了水來伺候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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