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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讓周童感到前所未有的內疚。這些年,他一直心安理得地生活在養父和哥哥為他營造的舒適圈裡,無法感同身受死亡的威脅,也不懂被烈焰炙烤的艱苦和傷痛。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揮霍,那都是周熠不曾擁有、也不可能擁有的青春和時光。
同樣是經歷過劫難、被施與恩情的孩子,周熠只比他大了六歲,卻毅然決然繼承了養父的遺志,獨自承擔起千斤重責。
當義務兵每月只有幾百塊錢的津貼,周熠都如數匯給家裡,自己不留分文。他從不喊苦也從不說累,沒享受過片刻的自由和快樂,甚至與人生了情愫也不敢放開去愛,不肯讓人知道。
那套西裝非常便宜,面料也很普通,穿在周熠身上卻是挺括高雅。十九歲的他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熠熠生輝、神采飛揚。他要去見的那個人,一定對他非常重要。
接連幾晚周童都輾轉難眠。那封信像一首動人的詩歌在腦中不停地迴響縈繞,他發現自己從未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渴望,渴望了解周熠在部隊那一年所有的點點滴滴,渴望能再次靠近他、懷念他,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火光。
更渴望的,是知道那個愛著他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聞閱進門的時候,周童正聚精會神地趴在桌前看全國徵兵網上的大學生應徵入伍政策,聽到動靜回頭招呼一聲「回來了啊」,又埋頭繼續。
「啊。有熱水沒?渴死了。」聞閱把行李放好,端著杯子走到周童身後,瞄了一眼屏幕:「你幹什麼呢?要當兵啊?」
周童劃著名滑鼠,發現網頁已經到底,隨即合上筆記本,抱起桌上的暖瓶遞給聞閱。
「嗯,有點心動。」
聞閱沒當真,倒開水給自己沖咖啡。「心動一下就行了,千萬別行動,不然你們院的老師和教授都得哭暈。」
周童扭頭盯著聞閱,看他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調羹在杯子裡攪拌,不由地皺起眉調侃道:「小閱閱都能當兵,我為什麼不行?」
聞閱不滿地瞪他一眼。周童立刻斂了笑意,又極認真地問:「軍訓都差點扛不住,你真要去當兵?當兵可沒咖啡給你喝,想好了啊?」
「嗯。」聞閱堅決道:「我爸媽已經同意了。」
周童嘆息:「可惜你那雙彈古箏的手,以後得去挖地雷、扔手榴彈了。」
聞閱抬腳踹周童的椅子:「我又不是去越南!」
周童笑而不語。事實上,他不止感到惋惜,還有些想不通聞閱堅持當兵的理由。
聞閱也是江洲人,家裡的船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紅紅火火,小少爺吃穿不愁,條件非常好。五歲開始學古箏,放著敞開大門的一本不讀,一心要走藝術專業,沒想到臨近考試生了一場大病,這才退而求其次來了北臨科大,還選了個冷門專業材料學。
說退而求其次有些過分了。北臨科大是根正苗紅的211,好幾個專業都是國家一級重點學科,其中就有周童就讀的物理學院。
按理說專業再冷,拿的也是名牌大學畢業證,沒必要去走這條吃苦的路。以他的成績和能力,修兩個學位、或者讀個碩博都不是問題。
同屆的學生都知道辛夷樓224有一窩子學霸。除了周童和聞閱,另外兩個不是保送就是狀元,一個讀生物,一個讀光學工程。
聞閱有一點尤其好,就是沒有少爺脾氣,為人溫厚隨和,跟誰都處得來。周童性格也不錯,不僅謙虛還是個熱心腸,會下棋也會打桌球,體格、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要說缺點就是有點五音不全。宿舍里數他和聞閱比較接地氣,又是老鄉,所以格外投緣。另兩個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神仙,每天宿舍、教室兩點一線,最多再去個食堂。
周童在北臨沒幾個能說話、能交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