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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呈現第二主題。一邊飆琶音一邊疊上音調。這個第二主題會重複四次,換個角度看,可說是到達尾奏之前的助跑。這首圓舞曲的另一個特色,就是要對付長達近一分鐘的尾奏,必得有從這裡起就一口氣衝上去的體力。
但,指尖已經開始慘叫了。
湧進尾奏。
從極強邁向最強。
簡直像敲擊整架鋼琴般的打鍵持續不斷。
腦中浮現榊場洋洋得意的笑。他正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才這麼點連打就撐不下去的握力,以及沒被音樂之神選上的悲哀。
楊卯盡全身氣力衝進終點。指尖開始麻了,但應該還不至於彈錯。
敲出變型的齊唱,終於結束尾奏。
肩膀放鬆的同時,疲勞感一擁而上。疲勞感?怎麼可以!才彈兩首,以時間來算,不過才彈十二分鐘而已。接下來還有波蘭舞曲、馬厝卡舞曲和船歌,加起來近三十分鐘的演奏!是因為剛剛那兩首都用掉太多力氣了嗎?
你這個笨蛋……楊急了。
開始失常了。而且,自己根本看不出有沒有修正的可能。
感受不到觀眾的反應更加劇內心的不安。觀眾的感嘆和稱讚,向來都能如空氣般自然感受到的,但今天完全沒有。
第三首曲目,波蘭舞曲第五號。
楊在不安的驅馳下將上身往前傾。
序奏由升c大調的三連音開始。令人害怕的齊奏部分將改成四連音、八度音。這段綿延的序奏可說是悲劇的前兆,預告第一主題的到來。
若說榊場所演奏的第六號波蘭舞曲是渾厚雄壯的,那麼這首就是與之成對比的悲劇了。而且,所有波蘭舞曲中,唯有這首蕭邦以苦惱和憤怒譜寫出祖國淪陷悲劇的曲子,足以和第六號相抗衡了。
第一主題。左手刻畫波蘭舞曲的節奏,右手吟唱三度和聲。旋律開始呻吟,縱身投進殘酷的命運中。
第五號的強弱指示特別少,主部以強音沒完沒了似地延續著。選曲當時,正是楊對強力打鍵有十足自信才特別選擇這首波蘭舞曲的,而今接二連三都是連打的曲目,倒成了自我折磨,主部一轉調,讓人看見幽微的希望之火,但立刻就熄滅了,緊接著是猜疑與忿懣交織在一起的旋律抬頭。
每一次重複主題時,打鍵就更強,內含的恐怖就更大。不久,左手的韻律化為音階,雙手彈出反常地大聲響撼動全場。
和弦連打。
激越的八度音上升。
指腹喊痛,但更令人擔心的還是握力已達極限。距離尾奏還有七分多鐘,眼下的問題是握力能否維持到那時候。
進入中間部曲調一轉,變成馬厝卡舞曲的優美旋律,以a大調的三度和弦來勾起鄉愁的節奏,一邊轉成e大調一邊反覆,在波蘭舞曲中插入馬卡厝舞曲,將兩種波蘭民族舞曲合體,是這首曲子的特別之處。
在恰似嘆息的幾個動機若隱若現中,平穩與閒靜感飄逸。這裡充滿了憶起故鄉時的慰藉。正因為明白之後將展開的悲慘命運,這段馬卡厝舞曲更予人一種安定感。
楊原本打算以極強音彈奏這段安適部分的。按原先計劃,其實沒有必要改變強弱的指示,而今考慮到剩餘的時間及握力,就不得不降為強音來彈了。
不久,馬卡厝舞曲的旋律收攏、下降、消失而去。以序奏曲的音型將曲調推入深淵。
然後,再一次,悲憤現起。以最強音敲擊和弦。從這裡開始,是體力與專注力的勝負戰。
楊將怒氣貫入指尖。蕭邦的愛國心有多深有多大,不是生長在那個時代的楊,只能透過鋼琴來揣摩。但願蕭邦的靈魂寄托在自己身上,但願蕭邦的憤怒轉移到自己身上。否則,這首五號波蘭舞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