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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轿子里端出了曹家用重金
订做的神像。有五六岁的孩子那么大,檀木雕的,盘着腿坐在
蓬花盘上,两边像娱蚁那样展着密密麻麻的胳膊,每只手掌上
都雕着一只睁大的眼,这些眼用一个眼神儿看着街两边喜气洋
洋的人群。四个人八条胳膊举着她往曹宅走。后面跟着轿子。轿
子后面跟着十几个素衣徒步的和尚,光头像一只只赚一样在人
堆儿里浮动。
曹太太由老爷伴着,亲自到门楼来迎。炳爷告诉我,新神
是千手千眼的观世音,是佛界里一个醒目的人物,专要用多余
的手眼来帮助别人的。太太在禅房里是个只能想到自己的人,她
把这看着肉麻的佛请来做什么用呢?我觉着太太是把这佛当个
拐棍儿弄到身边,指望她来做自己做不成的种种善事呢万
太太和老爷在台阶上冲着缓缓前来的神跪下了。太太的脸
很白,很丰润,常年不见太阳一点儿也没有毁了她的容貌。这
样子比佛像更引起佃户们由衷的赞叹。老爷的脸很暗,发黑,还
有点儿发青。榆镇的人大体上都知道他长年吃着补药,他们一
定不明白老爷怎么把自己吃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吃惊,怜惜,还
有一些人幸灾乐祸。这些情景都在我眼里,我站在台阶下边把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我没看到的是已经空下来的镇街的尽头,那
里正有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慢吞吞地踏着石板道走下来,他皮
鞋的铁掌在青石上敲出了动听的声音。等我注意他的时候,他
已经站在乐班子后边,正看着琐呐的喇叭口出神儿。
阴沉沉的二少爷回来了。
他走了不到十天。他不在的时间,这里的一些事换了一种
样子。他在外边,也换了一种样子。他很落魄,很累,受了很
大的打击。他左脸的伤没有好尽,留着长长的粉色的疤,右脸
又出了问题里问题比上次要严重,洋纱布把半张股挡严,连耳
朵也给裹进去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阴沉的脸真像是已经知道所有的事。
他好像单等着下手了。
我想跑T
我想跑去告诉少奶奶他来了。
他报复来了。
我站在台阶上终于没有动弹。我脸上挂着笑容,单腿跪下
来,给他行礼问安。他看完琐呐,又看了一会儿鼓,然后很吃
力地跨上台阶。
他说:耳朵,乱哄哄的,家里干什么呢了
我说:太太又迎来一尊观音,你去看看吗?
他说;不了。我想歇歇,我累了。
我说:少爷,你脸怎么了?
他说:没怎么,别问了。
我丢下门口的差事,陪着他走进门楼。我们没走前院的穿
堂门,走偏门,进了通往角院的夹道。我搀着他,他没有不乐
意,任我慢慢引着往前走。他真是太累了,软得像绳子一样,身
上哪个地方有股发霉的味道。我想起老福居说的那条船,觉着
二少爷是在爆炸前眨眼的功夫从船上逃出来的,他逃命逃得晕
头转向,总算找回家园了。
我们走近了角院的门和正院的门。正院的门在右手,里面
传出和尚诵经的声音。我在这声音里听出了大路的笑声。大路
笑着走出,跳到两个门之间的空地上。他没有看见夹道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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