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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方盤城,春天方止住眼淚,嚴頌一家如今住在方盤城內,嚴娘子最是個爽朗人,家中女兒早已出嫁,剩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子也在敦煌縣裡做事。
屋裡點著明燈,嚴娘子聽見馬聲出來拎著燈籠出來,瞧著李渭帶著個少女回來,知道是男人們嘴裡說的小春都尉的女兒,笑盈盈上前攙扶春天下馬:「人這是找著了。」又牽著春天的手進屋子,「我的好女兒,你這一番孝心讓人佩服,但如何能一個人跑到那胡地陌土去,又沒有路引子又沒有親眷,你可不知道其中兇險」
春天伸出衣袖揉揉被風吹硬的臉,聲音沙啞給嚴娘子行禮。嚴娘子收拾乾淨炕頭,把春天推上去坐,自己風風火火去廚房炒了幾道熱菜,又從地窖里抱出一壇酒給李渭:「論理說是弟媳的熱孝,不當喝酒,但你來嫂子也不能怠慢,今日喝一杯就收了吧,剩下的等明兒你大哥回來,你兩好好喝一盞。」
李渭應諾,三人對案吃飯,李渭把嚴頌和嚴娘子都給春天介紹一番,嚴頌多年在瓜州合河鎮戍邊,李渭入墨離軍前,也曾在合河鎮呆過半載,那時正在嚴頌營隊之中,兩人因緣巧合,結下深厚情誼。
次日上午,嚴頌從兵營回到家中,還帶回來了春天的馬匹和行囊,連同那一百兩銀子折成的茶券子,一同還給了春天。
「帶你出關那人是個攜私的慣犯,打一頓轟回原籍了。」嚴頌對春天道,「慶幸你遇上的是個心腸不算壞的,若遇上別的,出了玉門關搶了你的錢物,直接把你扔在沙磧里自生自滅,那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說起與小春都尉的始末:「我在合河鎮戍邊十多年,原本和伊吾軍沒什麼關係,小春都尉初去北庭,先去伊吾縣,後來才調往甘露川,恰好我送折衝府都尉大人去伊吾辦事,不小心衝撞了當時的伊吾的一位果毅將軍,這位果毅將軍是韋家的親眷,仗著當時韋大都督的名號,驕奢跋扈不可一世,捉著我要砍我腦袋。」他搖搖頭,嘆口氣,「當時小春都尉任著個不起眼的小職,滿堂人都噤若寒蟬,他卻站出來替我釋罪,救了我一命。」
「後來但凡有機會,我便請小春都尉喝幾杯。」嚴頌算一算,「那幾年間,統共也和他見過三次,請他喝過兩回酒,小春都尉麵皮生的白淨,越喝臉越白,醉了也看不出來,說話也是斯斯文文的,嘿,說家裡夫人最是貌美賢惠,還有個千金寶貝的女兒,我們起鬨說見不著弟媳哪知貌美不貌美,小春都尉信誓旦旦說,下回旬假把娘倆接來,喝到最後,咚的一聲倒了。」他看著春天,嘆道:「沒想到,小春都尉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再後來,景元六年,甘露川迎戰突厥,小春都尉就這麼沒了,屍骨埋在胡地,一直也沒帶回來,軍里連個追封撫恤都沒有。」他嘆口氣,「我們這些人跟著朝廷出生入死,又有什麼用,總歸是人微言輕,就算替小春都尉抱不平,也什麼也做不了。」
春天臉色沉沉,胸口起伏,不知悲喜,嚴頌喝一口酒,接著說道:「今年年初,李渭托信於我,打聽我與小春將軍一事,我心裡還詫異,從來不曾有人問過這些。」
他看著春天,才十四五歲的小女郎:「小侄女,叔叔有一句,人死則死,活人的日子還是要過,你年紀尚小,能有這樣一番心意已是難得,小春都尉在天之靈看你如此,也會覺得欣慰。走到玉門心意已到,你就跟著李渭回去吧。」
嚴娘子在一旁聽了故事始末,摟著春天在懷中安慰:「我可憐的兒,你離家這麼久,家裡人該多擔心啊,你娘只你一個女兒,大半年的不見,還不知怎麼哭斷肝腸呢。」
春天勉力笑道:「是啊。」
李渭在旁飲著素酒,看她面色越來越差,眼裡光芒越來越黯淡,不見一點淚光,卻滿裝著執拗和堅強。
這日夜色如夢,月亮大而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