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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老鴰一般黑……
宣懷風一天之內,連聽了兩遍這話,心裡大不是滋味。
明明被人拿錢買命,胳膊上還吃了槍子兒,白雪嵐倒事不關己似的。
宣懷風就此不問,覺得不甘心,這世道真是太沒天理了,如果連白雪嵐這樣的人尚且無法為自己伸張正義,那一般的小百姓更沒出頭之日。
只是,若要再問,事實明擺著,警察廳和黑道都勾結好了,沒有證據,能奈何得了哪個?口裡嚷嚷兩句,又想不出什麼有用的主意來,只能讓白雪嵐更堵心而已。
可見當這海關總長,外面光鮮威風,其實想做一點於國於民有利的事,大不容易,每時每處的絆腳石。
不由對白雪嵐生出幾分同情之心。
白雪嵐正翻著報紙,聽見宣懷風憤懣一嘆,劍眉斜過來,瞅他一眼,說:「好好的,嘆什麼氣?你與其為那些爛了心的龜孫子嘆氣,還不如把這些功夫省下來,都用我身上,待我好一點。划算著呢。」
宣懷風問:「我待你很不好嗎?怎麼算待你好一點?」
白雪嵐下巴朝桌上一揚:「喏,那邊的茶,你端過來餵我一口罷。」
宣懷風又好笑又好氣:「原來你說的待你好一點,就是要人端茶遞水的伺候。可見你雖然留過洋,骨子裡卻還是遺老遺少的派頭。」
白雪嵐曖昧地掃了他一下,笑得頗有幾分微妙,慢慢地說:「我連肉食動物都當了,又怎會在乎再當個遺老遺少。我真的渴了,你不幫我,我就自己起來了。」
宣懷風被他看得脖子熱熱的,怕他越發說出邪話來,就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兩手輕輕拍了拍:「不敢勞動您起來。做副官的幫總長端茶遞水,原是分內的。」
調侃一句,走了過去。
那茶是宣懷風新斟的,放了一會,半溫半熱,正適口的時候。
他想著白雪嵐受了警察廳的齷齪氣,便存心想讓白雪嵐高興一些,取了茶,又踏著長筒靴不疾不徐地回來,姿勢很帥氣端正,微笑著說:「總長,您請用。」
頭一低,脊背微躬,中規中矩地,雙手奉給白雪嵐,
白雪嵐卻故意地臉一板,說:「我不喝。」
宣懷風奇道:「這算什麼?讓人辛辛苦苦拿過來,卻忽然端起了架子?」
白雪嵐道:「你這副官給總長端的茶,不過看薪金的臉上做的分內事,滿杯子的無情無義。我要喝,也只喝有情有義的。」
宣懷風認識他久了,知道不能順著他的胡話,不小心接錯一句,定被他牽著鼻子繞到糊塗了,所以並不踩他設的圈套,只淡淡地說:「原來如此,看來伺候人也是有學問的,可惜我學不來了。我也正渴了,你不喝,我自己喝吧。」
才要把杯子湊到嘴邊,手上忽然一輕。
白雪嵐已經把茶杯搶走了,笑著喝個精光,把杯子喝空了,仍舊還給宣懷風,嘴上說:「有勞,有勞。」
宣懷風也不禁莞爾,拿著杯子,又到外頭重斟了一杯。
回到辦公室,白雪嵐正低頭看那份不曾好生看過一眼的報紙,聽見宣懷風回來,抬起頭朝他一招手,指著面前的報紙說:「你來瞧瞧,現在專有一種無恥之輩,借大官員的名頭斂財撈好處,竟借到我頭上了!」
宣懷風十分驚訝:「咦」了一下:「有這種事?誰這麼大膽子?」
把熱杯子放到桌上,快步走到白雪嵐身邊,偏著頭,目光在報紙上一過,讀清楚上面十來行字,顏色隱隱一變。
只見上面半粒花生米大的,加深顏色的黑字,醒目寫道‐‐
「海關總長白公,留學法蘭西,歸而為國效命,年輕有為,且極熱心公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