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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不可追,原來堵在他心中,他看得比天大的親仇就如鏡花水月中忽悠一個影兒,像是玩笑一般,被命運攪渾,一下就沒了。回過頭去瞧,茫茫來路一片空,忽然之間,他在吳塘的過往與十數年的恩怨,就這麼煙一樣地散了。
「小姨,姨爹,」戚隱輕聲道,「再見。」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了誰的一聲嘆,像一縷煙散進了風中,撥動了他的髮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姨、姨爹、祖母和小圓像是蒸發了一般,漸漸變得模糊。他們仿佛是時光罅隙里偷跑出來的鬼魂,如今到了時間,又要回去了。
寂靜像一片水,裹住了他。夏天的蟬聲遠去了,風吹落葉的簌簌聲也消失了,小姨的咋咋呼呼,姨爹的唯唯諾諾,統統都遠去了。萬籟俱寂,眼下一片漆黑,他好像落入了一個無可名狀的時空。
慢吞吞地直起身,抬起眼,所有人都不見了,連那個夢裡的扶嵐也消失了。記憶里的廳堂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茅屋,他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坐在條凳上,右手戴著黑手套,懷裡抱著劍。
「小師弟,你醒啦?」雲知依舊是那副賤兮兮的笑,「幹嘛行那麼大禮呢?師哥多不好意思。」
戚隱:「……」
雲知彎下身,拍拍他肩膀,「不錯嘛,竟然靠自己從夢境裡出來了。」
戚隱從地上起來,坐到他邊上,沒言聲。
「我記得師父沒跟你們說過破夢魘的法子,你怎麼出來的?」
戚隱抬眼瞧了瞧他,這一眼頗有種看破生死的意味,雲知一怔,用力捏了捏他臉,道:「老弟你沒事兒吧,千萬別原地升天啊。」
戚隱拂開他的手,道:「前頭聽桑芽說,師父幫你除夢魘是讓他們挨個進你夢裡,幫你斬妖怪。斬妖怪容易,為什麼非得桑芽他們去?我猜測,夢魘困住人的法子在於執念,若破了執便能破夢。你小時候遇見妖怪,妖怪當著你的面兒吃了你爺娘,你的執或許在於恐懼。師兄弟姐妹他們一個比一個窮,沒幾個有劍的,鐵定是扛著鋤頭釘耙進去幫你打妖怪,又是自己師兄弟師姐妹,你見了大伙兒揮鋤斬妖怪,那場面著實轟轟烈烈,你自然就不怕了,夢魘也就破了。」
「聰明!」雲知豎起大拇指,「但是說起別人的傷心事兒,好歹表達一下同情嘛。」
這廝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壓根就不需要同情。戚隱木著臉說:「師哥你好可憐啊,給你一個抱抱。」
雲知笑嘻嘻地翹起二郎腿,道,「你說得對,夢由心生,夢境即心境。夢貘織夢,要麼逆著你的心意織,你越怕什麼它就給你看什麼,要麼順著你的心愿織,你想要什麼它就給你什麼。人陷進去,就出不來了。怎麼樣,你看到了什麼?」
「幾個故人。」戚隱敷衍道。
雲知見他不欲多說,也沒多問。戚隱四處望了望,這破屋家徒四壁,只有一張短了腿的方桌和兩張條凳,伶伶仃仃立在泥巴土面上。戚隱皺眉道:「這是哪?你看見呆哥和貓爺了嗎,他倆跟我一起來的,我們失散了。」
「沒見著,約莫還在蘭仙編的夢裡折騰吧。」雲知聳聳肩,「這是你師兄我的夢,小時候住的屋,我爺娘就是在外邊兒的院裡被吃的。你好不容易破了夢,竟又落進我的夢裡。看這模樣,蘭仙兒是不打算放你我走了。」
他這話兒說得頗為辛酸,可面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裝的。戚隱心情很複雜,道:「你還怕麼?」
「不要把你師哥想這麼沒用好不好?」雲知無奈地道,「這麼跟你說吧,尋常夢境就像是一個盒子,你進了裡頭,醒了就出來。夢貘的夢境不同,她給咱上了把鎖。你那把鎖好開些,鑰匙就藏在你自己身上,你找著了就能開。我的不行,我的沒鑰匙。」
戚隱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