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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岳显然不习惯吴秋香这过分的热情,他挣脱胳膊,因用力过猛,险些摔倒,
()
秋香赶紧上前扶他,这次他没有挣脱,被扶到一张干净的桌子边坐下。因为是条
凳,没有靠背,洪泰岳随时都有前倾与后跌的危险,有眼力见儿的互助急忙搬来
一把椅子,安排他坐稳。他一条胳膊放在桌子上,侧着身,眼睛盯着树下的众人,
目光迷蒙,暂时还没形成焦点。秋香习惯性地用毛巾擦拭着洪泰岳面前的桌面,
亲切地问:“老书记啊,您来点什么?”
“我来点什么……我来点什么……”他眨巴着沉重的眼皮,猛地一拍桌子,
把那只坑坑洼洼的老革命水壶猛地往桌子上一礅,怒冲冲地吼叫着,“你说我来
点什么?!酒!再给我掺上二两枪药!”
“老书记啊,”秋香赔着笑脸,“我看您喝得也差不多了,酒,就不喝了,
明天咱再接着喝,今天,我让互助给您熬一碗鲫鱼醒酒汤,您热热乎乎地喝下去,
然后回家睡觉,您看好不好?”
“什么醒酒汤?你以为老子醉了吗?”他尽力地瞪着肿胀的眼皮——眼角夹
着两团黄|色的眼屎——不满地吼叫着,“老子没醉,老子即便是醉了骨头醉了肉,
心里也像这天上的明月,亮堂堂的,明镜一样,想骗我,哼,没门!酒,酒呢?
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小业主,小商小贩,就像三九天的大葱,根枯皮干心不死,
一旦气候合适,马上就发芽开花。你们不就是认钱吗?只认钱不认路线,老子有
钱!酒来!”
秋香对互助使了一个眼色。互助端着一个白碗,匆匆出来,道:“老书记,
您先喝点这个。”
洪泰岳喝了一口,呋地喷了,用袖子抹抹嘴,礅着那铝皮水壶砰砰响,大声
喊叫,有几分凄凉,有几分悲壮:“互助,想不到你也糊弄我……我要喝酒,你
给我喝醋。我的心早就被醋泡起来了,啐出口的唾沫比醋都酸,你还让我喝醋,
金龙呢?金龙那个兔崽子呢?你把他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这西门屯,还是不
是共产党的天下?”
“好啊!”那些原本就想闹事取乐的年轻人,听到洪泰岳大骂金龙,不由得
喝起彩来。他们说:“洪大爷,老板娘不给你酒喝,我们给你喝!”一个小伙子
怯生生地将一瓶酒提过来,放到洪泰岳面前。“咄!”洪泰岳大吼一声,吓得那
小伙子像受了惊吓的袋鼠一样,猛地蹿到一边去。洪泰岳指着翠绿的啤酒瓶子,
鄙视地说,“这也算是酒?呸,马尿!要喝还是喝——我要的酒呢?”他真正恼
了,将那瓶啤酒横扫到桌下——砰然一响,四座皆惊——“我的钱是伪钞吗?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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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道‘店大欺客’,没想到你们这小小的街头酒馆也欺负客人——”
“老书记啊,”秋香提着两个小黑坛忙不迭地跑过来,“闺女不是心疼你吗?
您老既然没喝足,这还不好说吗?什么钱不钱的,咱这酒馆,就是为了方便您老
喝酒才开的,您放开量喝吧!”
吴秋香拧开小黑坛的盖子,把坛中的酒,倒进洪泰岳那把铝皮酒壶,递给他,
说:“喝吧,要不要点下酒物?猪耳朵?柳叶鱼?”
“去去去,”洪泰岳挥手轰开吴秋香,手哆嗦着——哆嗦得非常厉害,如果
用这样的手去端酒杯,会把杯中的酒全部洒光——猛地抓住了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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