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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灰色老狼,在黑夜中向莊院襲來。狼本來的走路聲已經夠輕了,輕得到了人的耳朵聽不見的程度,可是它還是膽顫心跳,儘量放輕軟軟的腳掌。其實它有什麼可怕的呢?一隻雞或者是由於父母疏忽而丟在街頭的小孩子,對狼來說還不等於是送到嘴裡的肉嗎!
王柬芝想到把自己比成老灰狼的角色,不覺臉上皺起一層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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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個寒冬的晚上,大北風在院子裡狂暴地吹著,門、窗都發出刺耳的叫嘯。稀稀疏疏的雪花,在暴風中狂舞、掙扎。屋裡,明亮的燈光下,鋪著帶花紋的雪白的大葦席的炕上,放著雕刻著蛇龍的彎腿的暗紅色炕桌,桌上擺著鼓肚錫酒壺,大盤小碟一個挨一個。王柬芝正在和兩個人飲酒。
三個人滿面春風,吃吃喝喝很是痛快。王柬芝感到頭很熱,就轉回身靠近窗戶,望著暴風雪的黑夜,想起從回家那天到現在的情況,他滿意地笑了。
王柬芝剛回來時,和外人談起來,開頭他總是說當他回到家聽說王唯一被民主政府判處了死刑,心裡也有點難受。&ldo;他畢竟和我是叔伯弟兄啊!&rdo;王柬芝有些傷心地說。可是接著他馬上就改變了態度,變為憤怒了。他痛罵王唯一賣國當漢奸,在鄉里犯了那末多的罪惡,他的死是罪該應得的,然後表示他王柬芝擁護共產黨的做法,他素來就同王唯一不和,這些鄉親們也都是知道的,他王柬芝是和王唯一走的兩條路。談到自己在外面的情況,王柬芝便滿懷憤恨悲痛地講起他所看到的和親身遭遇的事情:國民黨如何不抗戰,鬼子來了,到處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祖國遍地一片焦土。同胞的血淋淋的屍首使他認清了現實,深深感到亡國奴的日子沒法過下去,他領著學生參加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宣傳活動,結果被敵人抓去關在牢獄裡好幾個月,出來他又不顧迫害地參加了救亡工作……。當他聽說家鄉有了共產黨領導抗日,就不顧敵人的阻難而奔回來,誓為抗日盡力。他說這些話時,那種痛苦萬狀,捧腹揪心的神態,很使人們動心。
光說空話不行,王柬芝還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抗日愛國心。他把山巒、土地獻出一部分來,又把大批陳糧交了公糧,並自願幫助政府辦小學,以盡他知識分子一點力量。
王官莊是周圍十幾里最大的一個村子,又是鄉公所的所在地,因此自早中心小學就設在這裡,別村的孩子也到這兒來上學。
學校的房子,緊靠王柬芝的住宅,也是高大的磚瓦房,寬敞的大院子裡還種植著各種樹木花草。這是王唯一下令全鄉出錢出力修蓋的。學校的校長和校產的東家都是他鄉長一人,收入是屬於他自己的。現在王唯一死了,為了團結抗日,民主政府就叫王柬芝當了校長。
原來學校有三個先生,兩個男的一個女的。據說那個女的同男的合不來,早在起義之前她就辭職走了。
兩個男教員中,一個叫宮少尼的是王柬芝的姑表弟,年青青的愛打扮,留著洋頭,鑲著金牙,細溜溜的身材,穿的漂漂亮亮,很是灑落雅致,滿身風流。前些年他曾跟表哥王柬芝在外面逛過,後來家裡死了娘,回來帶孝送殯,由於年頭不太平沒再出去,就被大表哥王唯一請來教學。
另一個叫呂錫鉛,是離此五里路萬家溝村的人。這人有四十多歲,一副老私塾先生打扮。他那顆長長的頭,上面大下面尖,和驢頭的形狀相仿佛,走起路來頭老是向前一點一點的,好象身子擔不住頭的重量,頭老想掉下來似的。呂錫鉛往年曾在縣衙門裡當過書記,後來不知怎麼丟了差事,又教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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