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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第1/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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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山遍野吵吵嚷嚷的。那大聲吆喝牲口的吼叫,震撼山腰的尖脆皮鞭聲,伴奏著歌聲,成為一支高旋律的交響曲,象是整個山野都在抖動,都激盪在春耕的漩渦中。

母親更顯得蒼老了些,鬢邊在慢慢變白,而身子更不靈活了。可是她的臉上,不知是春色的拂潤,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倒煥發出紅暈的光澤。那唇邊的兩道深細皺紋,似乎也油膩了些,不象從前那樣乾枯了,象是隱現著兩道愉快的笑絲。她那雙明亮的黑眼睛,雖然光澤在日漸減退,但並不顯得遲鈍呆滯,倒更加使她的目光柔和慈善,表明著她那忠厚善良的母性心腸。

母親在栽植地瓜。壠已經打好了,她彎著腰,一起一伏地把地瓜芽插進鬆軟的土裡去。然後擔起水桶挑水來一棵棵澆。最後把土坑埋上,兩手用力把松地按結實。

從地那邊山窪中的柿樹林裡傳來悉悉的風聲,接著溫柔的東南風徐徐吹來,地堰上的一溜細高筆直的楸樹上的嫩葉兒,簌簌地響起來。青草芽散布出來的潮氣,和著濃郁的花粉馨香撲來。母親不由地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嗓子不再乾燥,心眼裡爽快,渾身舒服。

忽然,地那頭傳來孩子的哭叫聲。母親直起腰一看,嫚子趴在地上哭;德剛在叫她。因為一隻小牛犢俯著腦袋撅著屁股,在他們跟前搖頭擺尾地示威,欺負孩子小呢。

&ldo;媽‐‐媽!快來呀!快來嘛!&rdo;德剛拿著小棒棒,一面打一面叫。

母親忙趕過去。

小牛犢一見大人來了,呼嚕一聲叫著跑了。

母親笑嘻嘻地拍打掉女兒身上的土,把孩子抱在懷裡,一面扯起嫚子胸前系的一塊布給她擦擦淚水和鼻涕,一面親昵地說:

&ldo;怎麼哭啦?閨女,它欺負你了嗎?&rdo;

&ldo;媽媽,它要吃人。我哭了,哥哥叫了。媽媽,我怕!我跟著你,它還來。&rdo;嫚子摟著母親的脖子,撒著嬌,喃喃道。

德剛丟下小棒棒,抱著母親的腿,申訴道:

&ldo;媽,它要吃地瓜芽。我不讓,它不聽。我打它,它不怕。

妹妹哭了,我就叫你了。&rdo;

母親慈愛地笑了:

&ldo;嘿,你這當哥的先怕了,妹妹更要哭了。&rdo;她親親嫚子的臉蛋,&ldo;嫚,再別哭啦。牛犢不會吃人,它是嚇你呢。你愈哭它愈欺你小。好啦,下去跟哥哥玩,媽要幹活去啦。德剛,好好看著妹妹,別叫她哭了。喏……拿著這根大棍,來了就用力打它。好了,媽要擔水去啦!&rdo;

母親被一擔一百多斤重的水,壓得可真夠嗆,走幾步就要歇憩一會。臉上的汗珠直往下淌,她也顧不得去擦。實在挑不動了,她心裡很懊惱身體的衰弱,真不相信這才是剛四十歲的人啊。她不得不把水倒掉一些,每桶剩下一大半。在上一個陡坡時,費盡所有力氣,上了幾次都失敗了。

母親很生氣,停下來用衣襟擦擦汗,又擔起水來,鼓起全力硬挺上去。正走到最陡處,腳下的黃沙子滾動,支持不住,腰要折了,腿要斷了,天也轉地也動,眼前一黑,連人帶桶嘩哩光當滾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母親才甦醒過來。一面心裡怨恨自己,一面想站起來。可是剛一動腿,一陣象針扎似的劇痛,使她眉頭緊皺,幾乎叫出聲來,忙又坐到地上。

母親的牙齒緊咬著,前額冒出冷汗,腿痛得已有些麻木了。她低頭一看,呀!右腿那膝蓋以下的褲子已被血浸紅了,沙子搓破衣服鑽進肉里,那血還正往外淌哩!母親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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