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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著電話的那隻手太過用力,指腹被邊緣刺得一點點疼痛。蘇童蜷起雙腿,雙手環住自己,忍不住一陣惡寒。
她忍住橫膈肌一下下的抽搐,放慢語速道:「他都沒有等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夏媽媽說:「蘇童,你不要太難過了,人都會走到這一天,不過是早還是晚的問題罷了。其實好好想想,死亡對這孩子來說,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蘇童怔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可沒辦法下床,沒辦法走路,沒辦法說話,連思想都沒有了,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夏媽媽長長嘆出口氣:「子皓這麼一走,我和他爸爸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不是我們心煩不想再守著他,試問這世間有哪個父母會嫌棄自己的子女。可與其看他這樣活著,倒還不如——」
夏媽媽又開始哽咽。
蘇童忽然問:「阿姨,試管嬰兒成功了嗎?」
夏媽媽平復著心情,說:「在努力,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蘇童說:「是啊,怪不得解脫了,你們很快就能有新的孩子了。」
「……」
蘇童先掛了電話,一顆心像是鈍刀割肉般的痛。
她還記得那一年盛夏,夏子皓站在宿舍樓外大聲喊她的名字,走到樓下,他卻只是端著一個課本問她一個詞條的中文意思。
蘇童瞟了一眼,特不屑一顧地說:「老公。」
夏子皓一臉笑地瞅著她,賤兮兮地答應:「哎!」
許多故事就是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地方開始的,你以為自己忘了,以為那被輕易翻篇了,其實偶爾一次回想起來,那故事仍舊活靈活現的像是發生在昨天。
這世上,總是沒有什麼東西能長久的,能永恆的。
愛也不能,恨也不能,轉瞬之間,生命亦如螻蟻啃噬的長堤,輕輕一個觸碰,立刻潰爛千里。
門被打開的時候,蘇童正哭得不能自已,手推在門框上喊道:「說了我不會再跟你走的!」
有人問:「你不會和誰一起走啊?」
蘇童一驚,連忙將臉上的眼淚胡亂抹了,看向穿著病號服的這一位,道:「你怎麼下床了?」
顧川將門關上,走到蘇童身邊坐下:「我被打中的是胳膊,又不是腿,養幾天就得了,怎麼能老賴在床上。」
蘇童挪著位置給他:「可你都不披件外套!」
顧川將她緊緊摟到懷裡,說:「不冷,咱們靠近一點取暖。」
顧川用袖子幫她擦著眼鏡,問:「哭什麼?」
蘇童方才止住的那股悲傷重又籠罩上來,一邊抽抽涕涕地嗚咽,一邊將夏子皓的事情告訴他,甚至連那句譏諷中帶著惡毒的話一併講出來,再最後問他:「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顧川將她的頭按進懷裡,說:「不,沒有說錯,你只是太過直率,不懂得怎麼迂迴。我懂你在想什麼,在害怕什麼,但你沒必要把別人的故事嫁接到自己身上。」
蘇童忽地坐直,映著遠處燃起的火光,看向他的臉,說:「顧川,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用多久來忘了我?」
顧川視線筆直地看著她:「我說了,你別把別人的故事當成你自己的。」
蘇童說:「你回答我啊,快回答我,你用了十二年才把簡桐那一頁翻過去,你要花多久來翻過我這一頁?」
顧川試圖去抱她:「蘇童,你冷靜一點。」
蘇童抓著他胳膊,不住搖頭,道:「顧川,你不能忘了我,你不能忘了我,我一定要比她重要,我要你這輩子都記得我,你不能忘了我。」
拉扯之中,碰到他傷口,顧川吃痛地吸氣,嘶嘶的聲音像是給蘇童天靈蓋上打上一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