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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聲音夾雜著疲憊的沙啞,老態必現,喊過他名字,他頓了頓,道:「我在聽。」
「顧川,你媽媽和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振作起來吧。」
不經意間抬頭,面前高聳的大樓上紅燦燦的十字刺得人眼發漲,顧川默了許久方才說:「我知道了,爸。」
掛過電話,大雨忽至,耳邊喧囂更甚。
雨簾之中,面前的醫院模糊,他抹過臉上落滿的雨水,想起幾月之前他們再遇的那日。
她沒化妝,扎高馬尾,筆挺的鼻樑上架著副細圓框眼鏡,身上穿著寬鬆的白t恤,軍綠色工裝褲,褲腿塞進馬丁靴里。
漂亮,異常漂亮,亮麗的像是嚴冬暴雪前,忽地自厚厚雲層中射來的一道光線,被細小的水珠折射出斑斕的色彩,照亮一方灰暗的天地。
她朝氣蓬勃,活潑開朗,一張嘴便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每個人都繞到她身邊,聽她繪聲繪色地講述見聞。
他喜歡她身上青春的味道,忘不了,她年輕的朝氣,豐潤的身體,擁抱起來,有順從的倚靠和無骨的柔軟。
炮火連天的大漠戈壁,寂靜永夜裡,他們靠在一起,他給她講解莫比烏斯時,她像是個冒著傻氣的學生,執意給出最標準的答案——
我希望戰爭能早點結束,不要像這莫比烏斯環一樣,自一點畫一條線,就一直一直的循環下去沒有盡頭。
生活沒有給予她太多的顏色,她卻用自己樂觀的天性,積極的態度,永遠掛著笑容地應對或好或壞的每一天。
她說生命最重,卻也在他中彈陷入淺度的昏迷時,發狠地說,你要是死了,我就跟著你一起死。
卻也在石塊壓上她脆弱的脊樑,教她奄奄一息時,大喊顧川快跑……你該,放開我了。
也許是該放開她了,所有的生活步入正軌,她媽媽有新的家庭,夏家有新的孩子,社裡有新晉的員工……他也會像是忘記簡桐那樣,在未來某個不被津津樂道的日子,忘記生命里曾陪他走過這一段的年輕女人。
他會繼續活著,好好生活,也許會重拾熱愛的新聞事業,回到他擅長的記者工作上來。
也許會順從父母的意見,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相親相識甚至相愛,他們會擁抱會接吻會做、愛,也會生一兩個可愛的寶寶,女孩子像他多一點,男孩子像媽媽多一點。
所有人的生活都步入正軌,只有一個人,那個人,被所有人的正常生活排斥在外,那個人,終於在平淡如水的生活里被漸漸淡忘。
回憶起來,變成一張經年薄脆泛黃的舊照片,在記憶里一點點脫落原本的色彩,手指一抹,邊界模糊,然後任憑再怎麼用力,也想不起她年輕的樣貌和豐腴的身體。
她自這世界走一遭,習慣用自己的肩膀挑起一片天,但最終,還是要被人拋棄被人淡忘。而那樣口口聲聲說過深愛她,在乎她的人,那些承諾過的,許諾著的,答應了的,誓言,其實一個都沒有兌現。
大雨傾盆的世界裡,顧川忽然哭得不能自已。
中彈劇痛以為會被丟下會死去的那一刻他沒有哭,蘇童要他快走要他放開她的時候他沒有哭,眾人押著他馬不停蹄的回國,甚至來不及讓他搜尋她遺體的時候他沒有哭。
卻是在事件過去之後,在一切塵埃落定,在所有人開始漸漸遺忘,在他父親叮囑他要振作的時候,所有人所有事,所有,所有,試圖拔除他心裡這根刺的時候,他忽然痛得難以呼吸。
像是一個等在原地,終於知道被人丟棄的孩子那般,
放聲大哭。
他最恨最恨是從沒有告訴過她,他其實一直很愛她。
那一晚相見時,她穿著因他才精心準備過的連衣裙,那是一件有著緊身上衣和寬大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