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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的晚上,陳白水跟它說,如果這次成了,也許他就不用再當土匪了。
它沒說話,靜靜趴在他的床邊。
情報沒有錯,第五天的午後,確實有一隊商旅往赤馱山的山路遙遙而來。
屠龍寨一共出動了百來號人。
必經之路上早布置了陷阱,領頭的馬匹摔進了深深的陷坑,然後,一群土匪四面八方圍上來,這是屠龍寨的風格,簡單粗暴,只求一擊即中。並且他們大多數人都帶了石灰粉,打不過就撒出去,手段無所謂,只要能擊敗對手就行,真真的一群土匪。
陳白水帶了刀,裝石灰粉的袋子原本拴在了腰上,最後卻又放了回去,怎麼都覺得這玩意兒下作得很,他始終沒能說服自己。
赤馱山很久沒有出現過如此慘烈的場面了。
在一箱又一箱金銀珠寶面前,人性變得很瘋狂,屠龍寨的人都成了野獸,刀斧之下,絕無活口。
他手腳都有點軟,總覺得刀好沉,總往下滑。他縮在樹後,全程只與對方的幾個不太懂拳腳的家丁過了幾招。人家砍他,他擋,擋不住就跑,沒跑出幾步就覺得有熱熱的東西落在後脖子上。回頭,家丁捂著熱血噴濺的咽喉倒了下去,那個住在他隔壁常常嘲笑他的小個子握著淌血的刀,輕蔑地朝他笑了笑。
他突然想吐,大概是血腥味太濃。平日裡,他們也不過就是些喝酒吃肉聊漂亮姑娘的人罷了,有些人連殺雞都不想殺,說血會贓了衣裳,怎麼今天就不怕髒了呢
能掠奪的東西越多,就越不像人了。
他很恍惚,覺得做了一場夢。身邊的叫罵與嘶吼漸漸平息下去,等他再清醒過來時,渾身傷口的寨主興奮地揮舞著砍出了缺口的大刀,吼道「搬東西回家」
他們贏了,所有的金銀都歸他們了。對方全軍覆沒,屠龍寨死了一半人。
沒人關注陳白水幹了什麼。寨主離開前,吩咐他留下來把戰場清理一遍,順便摸摸這些死鬼身上還有沒有什麼遺漏,如果有,就算他的了。
「看你嚇成那樣,給你壓壓驚。一會兒我們吃飽了飯,再來處理這些死鬼。」寨主拋下這樣的話,大笑著離開,他今天心情太好。
大部隊離開後,他呆呆地站在幾十具屍體之中,不敢動。
隔了好久,他才抖著手,在屍體之間笨拙地移動,摘下戒指與玉墜,以及一切看起來值錢的東西。每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失去溫度的皮膚時,心臟就會收縮一次,腦中的空白也增加一分。
此生從未如此緊張,一根弦緊繃在魂魄中最脆弱的地方,他說不上來自己在怕什麼。沒出息,不過是死去的人罷了,他們還能跳起來咬你不成但是不行,就是怕,洶湧的恐懼幾乎將他淹沒。
它站在離他不遠的樹下,樹葉在它頭上沙沙地響,仿若亡魂在呻吟。
第十一章 非非(5)
對方的鏢師是稱職的,從頭到尾沒有想過逃跑,其中一個鏢師還十分年輕,估摸著只得十六七歲,躺在那裡,臉上身上都是傷。
他動手去解他脖子上的玉墜,誰知少年突然倒抽了一口氣,嚇得他連退三步,差點尖叫出來
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身體仍動彈不得,他費力地將視線投向這個將他吵醒的土匪,嘴唇翕動著「你我我記得你們所有人的樣子,所有人你們不知道你們動了誰的東西」
氣若遊絲的幾句話,如雷電般劈在他心口。
有活口怎麼能有活口他說他記得所有人的樣子,這麼說只要他活著,就要找他們所有人算帳他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他們劫走的是哪個惹不起的大人物的東西
混亂的想法在他腦中瘋狂撞擊,寨主最愛說的話是斬草除根、以除後患,一旦露了面見了血,一定不能留活口,不能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