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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團中地位最尊之人,毫無疑問是靖安大君李芳遠,此人正值而立,長得頗為俊朗,額頭寬闊,鼻樑也很高,也難怪光幕所顯示出的朝鮮史書記載上,會言其「隆準龍顏」,這是標準的貴人之相。
朝鮮使團到達京師後,頭一天晚上在大周安排的使館好好休息了一番,次日就得到了皇太孫的宴請。
這可是從前從未有過的優待。
就算朝鮮事大周甚恭,這也是前所未有的殊遇。
說得難聽一點,朝鮮除了明面上聽話這一點,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優點,更別說私底下偶有陽奉陰違之行,還引來宗主國的申斥。
如此殊遇,卻並不能讓朝鮮人開心。
尤其是靖安大君,更覺不安。
酒席上眾人言笑晏晏,祁元詢卻看出心不在焉的味道來。
這也不奇怪,且不說光幕存在朝鮮國早就知曉了——畢竟宣武二十五年,光幕出現那一年的年底,朝鮮還有遣使為著更改國號來請過命。
而朝鮮「事大」,諳熟漢語者為數不少,就算光幕沒有讓人主動理解意思的功能,他們也能通過漢語知曉,更不用說光幕本身就有這個功能了。
這次的光幕一出,莫說朝鮮使團中的別人,光是李芳遠的煩心事就不少。
當宴飲進行到一半,祁元詢放下手中的酒杯時,他就感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這邊來。
宴會上的座次安排是根據地位與年齡來的,祁元詢毫無疑問高居上席。
下手方向次席上,就坐著靖安大君李芳遠。
祁元詢是上國太孫、天子嫡長子,直呼李芳遠的名字,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考慮到當年李芳遠同樣隨使團朝貢過一次,得到天子乾聖帝的青眼,他便稱得委婉了點。
「不知李大君表字何稱?」
「下臣字曰『遺德』。」
「那我便呼你字了」,祁元詢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聽聞此番朝鮮來使,除了賀我父皇登極御宇,還要請受封?」
李芳遠微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
什麼「聽聞」,這完全是祁元詢給面子的說法,實際上,朝鮮每次來使,即便是例行朝貢,正使也謹記國王之命,常有旁敲側擊之舉。
後世朝鮮國內對這個時期請受冊封屢敗屢戰之現象,稱之為「我太&祖有百折不撓之毅」。
「實在是瞞不過殿下。」
「朝鮮與我中華限山隔海,風殊俗異,皇爺爺顧念於此,才令你們遵從本國之習俗,冊封不過虛名,不必如此。」
這話祁元詢說得,朝鮮人卻應不得。
李芳遠忙道:「中原素為上國,以小事大,乃聖人之訓,朝鮮小國,不敢不尊。」
「難為你們儒學學得如此之好」,祁元詢贊了一句,又道,「只是我聽說朝鮮如今已有世子,乃遺德之幼弟?」
祁元詢這話一問出來,大周儀禮司同宴的官員們還好,也就是腹誹了一下,這所謂的聽說不就是從光幕上看來的嘛,頂多在光幕信息出現後又去詢問查證了一番。
可是朝鮮使團便皆色變。
太孫此問,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方面看,便要牽扯到光幕言李芳遠弒弟並逼凌君父之惡行,便是這方面不追究,也得質問朝鮮,何以口口聲聲稱聖人之訓,卻連嫡長之制都不尊行。
朝鮮此前知曉光幕存在,但主要是使團所言,離開了大周國土,便見不著了。
可是到了宣武二十七年,朝鮮舉國上下也能見到天上光幕了。
不僅朝鮮,就連常有劫掠的倭寇,都對光幕見怪不怪,顯然他們也能常看到。
祁元詢的問話,讓朝鮮使團冷汗直下的同時,也在心裡腹誹他的雙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