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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孤单地立在田野里,但是大多数时候,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守在村口、河谷或缓坡上,掩映着古徽州的白墙黛瓦和飞檐翘角。我的朋友,你还记得台州老家的那棵老樟树吗?整座村子就那么一棵。可是在婺源,老樟树从车窗外一直生长到我们目力所及之处。当远近的山峦被风吹起阵阵松涛,当长满禾苗的田野被吹得像烟波浩淼的湖面,樟树那巨大的树冠却总是纹丝不动。
婺源的公路总是傍着河流走。河流时宽时窄,有时湍急,有时平缓,河流边上,经常会出现大面积的草地,它的绿色是那么纯粹,不夹带一丝杂质,又像水面一样柔软平滑。真想赤脚跑过去,一丝不挂地躺在上面,就像很多年前那样——我的朋友,那时我们都是懵懂顽童。
我们的车子总是越开越慢,有时干脆停下来。窗后逝去的景色使我们恋恋不舍,还好,美丽的画面旋即扑面而来,让我们目不暇接。
常常,我们熄掉车子,走下来,去采路边的野草莓。看到草丛中的点点红色,那是甜蜜的红色……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全都复活过来了。它轻触我的舌尖,这种感觉让我浑身战栗。
有一次,我们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廊桥——婺源叫它风雨桥——便跑过去,它有三十来米长,一端连着开着紫色小花的苜蓿地,在跨过平静的河面之后,一头扎进浓密的樟树林里。桥有些简陋,有些古老,但是朴素而暖和。我想象着大雨如注的时刻,雨点敲打着河面,雨声清脆,远山迷蒙,坐在这座桥下躲雨的农人,他们会想些什么呢?
还有一次,我们看见缓缓流淌的河水跌下一座水坝,溅起白色的浪花。坝上布着一座独木桥。过了这座桥,是一片茂密的樟树林,掩映着一个村落。村落后面,是一座马鞍形的青山,红扑扑的夕阳就坐在那青山上面,傍晚的曦微像金子一样洒在河面上,反射起动人的光泽。而在河面的中央,孤零零地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树的周围,是碧绿的水草……我已完全陶醉。
就在这时,我的整个婺源之旅最不可思议的事件发生了。
我突然听见背后同伴的呼唤,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安。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农民背一把锄头,直直地朝我走来。他骑的自行车停在我们的车子旁边。他想干什么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叩了一个响头。他站起来,转身就走。怎么回事啊?我追上去,大声地问:“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边走,一边叽哩咕噜地说着,我根本听不清,只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音节,好像是说“要活路”,但是就连这一点我也不能确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后来我听同伴说,在跪拜我之前,他已跪拜过我们的车子。因为我们开着车,脖子上挂着照相机?他的脸色拒人千里之外,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他是在感谢我们?还是在履行婺源民间一道与渎神或敬神有关的仪式?我的朋友,你搞得懂吗?
我们就这样且停且走,一步一回头,就像出嫁的新娘。从景德镇到婺源县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游走了四个小时。暮色越来越重。那崇高的天空,越来越不明朗,然而仍然显得高不可测。白云慢慢变成灰的,然后彻底暗下来,然后我们看见了静静移动的黄月亮。
那天晚上我想,要是十年前我们就到婺源,结果会怎样呢?
我们一定会找个地方住下来,不走了。但是十年前的故事不是这样发生的。你离开台州,远涉重洋。我也远走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
我的朋友,这封信,我重点只想描述前往婺源县城的那个傍晚。事实上,婺源的真正旅程也到此结束。但最后我还想再啰嗦几句。
当晚,我们住在婺源县城的江湾大酒店,但是这不值一提,那是一个喧攘而冷漠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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