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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很少由於和別的小朋友打架而受到懲罰。因為我很難見到別的小朋友,幾乎象個&ldo;大門不出,二門不邁&rdo;的封建閨房裡的小姐。姥爺說這是要&ldo;圈一圈&rdo;我的&ldo;野性子&rdo;。
印象中,我童年唯一的遊戲似乎就是姥爺與我之間的猜字遊戲。不過,姥爺永遠是謎面製作者、裁判和考官,我永遠是參賽選手。遊戲大多在掌燈時分開始,遊戲地點是姥爺的堂屋,遊戲工具是一個小方盒子和一個帽筒子。小方盒子是木頭做的,裡面放著生字。帽筒子是件青花瓷器,裡面放我認過的熟字。姥爺坐在堂屋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我搬一個高凳子坐他對面。姥爺面前放著小方盒子,不停地從裡面變戲法一樣掏著漢字讓我認,我面前放著青花瓷器,不斷地從姥爺手中接過漢字識認,姥爺一點頭,就迅速將那寫著漢字的紙片扔進青花瓷器里去。
我挨打的情況,多為認不出小方盒子裡生字的時候。這時,姥爺就要讓我伸出手來,用他那終年不離手的緞子面大黑扇子來打。如果我連青花瓷器里的熟字也給忘了,懲罰就要升級:我要跪到堂屋中央面對北牆上的毛主席像懺悔。我姥爺家堂屋的中堂原來是幅下山猛虎的丹青,文革開始後就變成了年輕的毛澤東青衫雨傘下湘潭的畫像。
我姥爺一般宣布的罰跪時間為一個小時以上,但似乎沒有一次達到這個期限。因為每次姥姥都要出面干涉。大概在我罰跪十幾分鐘後,姥姥就會從裡屋出來,一面大聲責罵著我的不是,一面向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姥爺求情。這時姥爺就會再把被我遺忘的漢字拿來考問,我的記憶力一般會迅速提高,罰跪也就到此為止了。
我媽家裡的人,包括我姥姥,全都挨過我姥爺手中緞子面大黑扇子的打。一家人對那把緞子面大黑扇子敬畏有加。之所以還有敬,是因為緞子面大黑扇子還有其他用處。
我姥爺舊社會是縣城&ldo;瞪眼會&rdo;的會長。
我姥爺的爺爺是縣城郊外的一個大戶,我姥爺的父親是家中的老大。我姥爺的父親生性懦弱,不善持家,家中一切全靠我姥爺的爺爺主持。到我姥爺的爺爺去世時,家中已有近二百畝的土地和二十多間的房產。我姥爺的父親遵照自己父親的遺囑出面主持家政,家裡的兄弟姐妹們卻鬧著堅決要分家。我姥爺父親的三個兄弟中,一個是保長,一個是村長,一個是鄉公所會計。兩個妹夫,一個是國軍營副,一個是縣黨部秘書。家當然分了,而且開始分給我姥爺父親的三十畝地,在隨後的幾年裡也都陸陸續續地被他的兄弟姐妹給占了過去。我姥爺的父親一怕官,二怕打官司,三怕丟臉面。所以,當他的兄弟姐妹聲稱要將他以&ldo;私改遺囑,強占家產&rdo;的罪名告到縣法院時,老先生只會漲紅著臉說:&ldo;你們不用告,把地拿走就是了!&rdo;
我姥爺在他爺爺去世時只有15歲,當時還不在家。我姥爺在家念過幾年私塾,11歲上就被送進縣城一家中藥鋪里當學徒,頭三年白干,後三年有薪,六年滿徒。他爺爺去世時,他只是回來參加了一趟葬禮,然後就回到了縣城藥鋪的師傅家裡。那時候學徒如賣身,他是沒有機會回家看看的。到他滿徒回家,家中只剩下六畝薄地,三間瓦房,還有一病不起的父親了!17歲的我姥爺二話不說,第二天就寫了狀紙,將他的三個保長、村長、會計叔叔,兩個營副、秘書姑父,全都告了下來。訴名是&ldo;持強凌弱,強霸家產&rdo;。
當年的那場官司,全縣轟動。縣法院開庭那天,萬頭攢動。大堂上,高挑瘦小的我姥爺手拿他爺爺留下的遺囑和房契地契慷慨陳詞,把他的叔叔、姑父們一個個辯駁的面紅耳赤。底下百姓不時報出歡呼聲和鼓掌聲,而同在大堂上的我姥爺的父親卻只會張著大嘴、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