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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整個車禍過程中,他並沒有感到痛苦,只覺得似乎靈魂出竅,又好像是在做夢。等到他再次清醒過來,沒想到已經是滿天繁星的深夜,渾身劇痛的身子,就躺在一個雜草叢生的山溝里。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爬起來,借著星光朝四周一看,頓時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原來他正坐在一堆屍體上!不錯,就是一大堆屍體!眼光所及,到處都是累累白骨!他身下的屍體堆了三層,不下五十具!
這一發現,讓他的心臟砰砰亂跳,似乎要跳胸膛才好。好不容易才攢足了一口氣,連滾帶爬的爬上對面的山坡,鑽進一叢雜草之中,就再也堅持不住的暈了過去。
恍惚中,他的腦海里金星亂冒,各種信息翻滾不息。轉眼就到了凌晨,白書傑終於再次醒過來,這才知道,原來這具身軀竟然是另外一個人!是出生在遼陽縣石場峪村的白書傑,並不是當初在羅湖口岸遭遇車禍的白書傑!
民國十年,也就是1921年。這個白書傑十六歲的時候,東洋人的軍隊要在遼陽建立守備大隊營地,就強制徵用他家的地。
父母親因為不同意搬遷,就被日本人殺害了。他好不容易逃出來以後,又被大把頭牟金義手下的小把頭周延寬抓進勞工隊,並被安排在千金寨煤礦做苦力。
在此後的一年多時間裡,白書傑和同一個棚子裡的三十四名勞工,都被牟金義塞在井下一個廢棄的倉庫里。每天凌晨四點接班,下午四點交班。每天十二個多小時的繁重勞動,所得到的工錢只能換十來個蒜頭大的窩窩頭。
白書傑每天的任務就是拉爬犁,也就是把挖好的煤拉到煤井出口。繁重的體力勞動,每天也只有早晚兩頓飯。每頓飯是兩個蒜頭大小的窩頭,窩頭的空心裡塞了一點兒又苦又鹹的蘿蔔條,那就是下飯菜了,根本吃不飽。
即便這樣,那些大把頭、小把頭還不放手。第一個月上工的時候,有一次白書傑餓得頭暈眼花,不小心摔倒,把爬犁上的煤炭弄翻了。這個過程恰巧被周延寬看見,跑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棍棒。
結果到月底結算工錢的時候,白書傑拿到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扣除把頭額外&ldo;打人費&rdo;二角,現場返工費三角,實領工錢一元五角。也就是說,把頭打人,還要找被打的勞工收取&ldo;打人費&rdo;、&ldo;處置費&rdo;!要說喪盡天良,無出其右者!
白書傑以為這一元五角就是自己的工錢了,沒想到剛走出帳房,就看見周延寬抱著一個小紙箱子在那裡大聲叫喊:&ldo;都過來抽籤啊,運氣好的可以抽到東洋金表、金鎦子啊!一塊錢一抽,誰都不准放空!&rdo;
白書傑找工友打聽,才知道這是每個月的慣例。只好隨著眾人拿出錢來抽籤,最後剩下五角錢。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準備睡覺了,周延寬又跑進來大叫:&ldo;明天我的三小子滿月,每人隨份子一塊錢,現在交錢!&rdo;
白書傑只有五角錢,根本不夠隨份子。最後沒有辦法,只好在周延寬寫的借條上簽字,承認欠周延寬五角錢才算了事。拼死拼活一個月下來,白書傑倒欠下外債五角錢。
更可恨的是,牟金義還往窩頭裡摻橡子面、爛土豆,窩頭也越做越小。白書傑他們進來還不到半年,就已經是骨瘦如柴,走路都搖搖晃晃。
由於人員嚴重營養不良,再加上居住地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天日和過分擁擠,垃圾糞便到處都是,終於在冬天到來的時候,白書傑所在的棚子裡全部病倒。三天後就被抬出去扔在北房頭等死。
值得慶幸的是,由於堆死屍的北房頭已經堆滿了,根本等不到開春以後再統一處理。聽到把頭們匯報以後,礦上的日本人沒有辦法,只好叫來大車把這些屍體拖出去,扔到東山溝了事。
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