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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趴在牧長覺背上,臉蛋被寬大的帽子蓋得很嚴,也不擔心別人認出自己。
牧長覺的後背一如當年的溫暖,卻寬厚了很多。
他走路的時候帶著小幅度的起伏,讓燕知又忍不住昏昏欲睡。
他心裡想著「不能睡著」,很快就枕著牧長覺的肩膀睡著了。
他夢見了自己三四歲的時候偶然抓住一隻蚊子。
那可能是他第一次抓住蚊子,而且很可能是早就被蚊香熏昏了的蚊子。
他把昏迷不醒的蚊子用手捧著,獻寶一樣地拿給牧長覺,「牧長覺,看。」
牧長覺正在忙著做暑假作業,扭頭看了看,「嗯,不錯。」
順手把小朋友嘴角粘著的西瓜子捏了下來。
小崽子習慣了被捧在手心裡,很難接受牧長覺這個敷衍的態度,「牧長覺,天天不喜歡。」
牧長覺把鋼筆放下,轉過身看地上撅著嘴的豆丁,「天天不喜歡什麼,牧長覺嗎?」
偏偏在這個時候,大難不死的蚊子悠悠地醒過來,從肉乎乎的小手裡振翅高飛了。
盯著空空的手心看了一會兒,小朋友的眼睛從睜圓到蓄水,一眨不眨。
牧長覺目睹了整個蚊子逃逸的過程,伸手把豆丁從地上撈到腿上,「幹嘛呢燕天天?我們昨天才說好堅持一個禮拜不哭,這麼快就不算數了?」
小朋友摟著牧長覺的脖子,眼淚簌簌地掉,「天天給牧長覺看飛飛。牧長覺不看。飛飛走路了。」
「飛飛不是走路,飛飛用翅膀飛走了。」牧長覺單手抱著他,「昨天教你寫自己的名字,今天還記得怎麼寫嗎?」
豆丁很喜歡被考考,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了。
他攥著牧長覺的鋼筆,四面八方地畫下兩個字。
他記得形狀,但是控制不了力度,兩個「天」都被捅破了,變成了「夫夫」。
「非常好。」牧長覺握住他的小胖爪,「我現在要學習,天天乖乖在旁邊練字好不好?」
小朋友已經把蚊子的事忘了。
能在牧長覺旁邊,幹什麼都是好的。
燕知從小就是個勤奮好學的,很快就把牧長覺的作業本畫滿了「夫夫」。
牧長覺一手做作業,一手掏著悶聲寫大字的小崽。
他明明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豪情萬丈的奮筆疾書,卻不曾阻止。
燕知寫完那些字,靠在牧長覺肩膀上,看到殷紅的液體從書房的門縫下面滲過來。
很多,明明邊緣已經乾涸凝固了,卻好像仍然在流動。
2,3,5……97,101,103。
燕知平靜地睜開眼。
他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懷疑自己又在做另外一場夢。
窗簾、床單、床頭的夜燈,他都確認自己沒見過。
燕知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又睜開。
一切都還保持著原樣。
燕知沒穿床邊的毛絨拖鞋,光著腳踩上地毯,出了房間,沿著旋梯扶手往下走。
他走下半層樓,看到了牧長覺的背影。
牧長覺在讀一本書,手邊是一摞看上去和心理學相關的資料。
聽見燕知的腳步,他仰起頭,平淡地問了一句,「醒了?」
燕知想問「這是你家嗎」,但又覺得問得太多餘。
他踩著台階一級一級下來,友善地笑笑,「燒壞的房子這麼快就修好了?」
「燒的不是這一處。」牧長覺站起來轉過身,從容喝了一口咖啡,「昨天晚上你睡著了,我不知道你鑰匙在哪兒,就先帶你回來了。」
燕知皺著眉回憶了一下,實在也想不起來自己怎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