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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次流出来,把枕巾濡湿了一大块。为了魏学贤和女儿,还有家义、家廉,她愿意承担一切苦难。可是,自己究竟又能够承担多少呢?繁丽又能承担多少?家义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姑娘,又能为他承担多少?需要这么多人承担的苦难,将会是怎样的苦难呢?她觉得窗外的黑夜像停滞了一样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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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年元月,县里开文教战线整风会议,魏学贤、家义和家廉都参加了。会上传达上面有关精神,动员大家继续积极给党提意见。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情到了现在,再糊涂的人都有些警觉,大家讲话都不再像过去那样随便。大字报还必须写,聪明的人只写些皮毛,少数几个没有参透真谛的人,依然在大字报上给自己的领导提意见,就像在悬崖边上骑马舞刀,让一边看的人禁不住战战兢兢地替他捏把汗。
到三月份,水落石出。家廉成了一只撞在枪口上的雀儿,扑哧一声,一顶极右的帽子落在头上,罪名是借整风为由,疯狂向党反扑。
魏学贤因为在运动初期就抱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宗旨,不管大会小会,只要能不开口绝不开口,被点到名了,才不得已说几句,所以组织上依照他的反动本性,只给划了个普右。代表组织的人说:“魏学贤,在判决书上签个字,往后你就不再是老师了。”魏学贤说:“我不签字。”那人说:“有罪认罪,不认罪可以上诉,字必须要签。”魏学贤说:“我不认罪,也不上诉,更不签字。”旁边人说:“宣布了这么多,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不签字也行,那就揿手印儿。”立刻有人找来印泥,一边站一个人,把魏学贤挟持着,将他右手手指强揿在结论书上,盖了个手印。魏学贤出门时,听见他们在身后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家义那边得到个党内警告处分,免除一顶帽子,幸运过关。
消息传到益生堂,家礼苦着脸对繁丽说:“天天说整党啥的说了这么久,到了咋会把屋里人一下整进去两个?他们这都是犯了啥错误?”
繁丽灰着脸,两只眼里湿湿地含着泪,坐在墙角发呆。
玉芝把家礼拽到一边儿,数落他:“没看见她像丢了魂似的,还一个劲儿追着问。”家礼说:“家廉收拾铺盖要去哪儿?”玉芝悄声说:“去办学习班。还不许回家,不许家里人去看。”
家礼嘀咕道:“这不跟坐牢一样吗?学贤也去?”玉芝说:“好像也要去。城西严家一下就进去好几个,父子、兄弟、姊妹一个不剩。”家礼大惊失色,说道:“天爷,咋一个犯错误后面都跟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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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廉进了学习班才真正三缄其口,出进低着头,饭也吃得很少。魏学贤跟他搭不上话,除偶尔交换一下目光,连个特殊的表情都不敢有。晚上,两人睡一个铺。等灭了灯,魏学贤摸出白天备好的一张碎纸片,摸着黑,在被窝里把纸摊在掌心,写了几个字,然后卷成个小卷儿,夹在脚指头缝里,伸到家廉胸前,蹬蹬他。家廉朝一边儿挪挪身子,没有意会。魏学贤再蹬他,又用手指在他脚上敲了几下,他才摸到脚趾缝里夹着的东西,赶紧取下来,藏在枕头底下。第二天趁上厕所的机会,瞅人不注意,把纸条掏出来看。纸条上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开门见山写着八个字:“苏武牧羊。韩信受辱。”他眼睛一热,立刻就明白了魏学贤的意思。纸条没地方藏,他干脆拿了擦擦屁股,丢进厕所里。中午吃饭时,他在人群中用目光找到魏学贤,对他不易觉察地点点头。魏学贤明白,他已经看到纸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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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生堂 第一章(49)
半个月后,学习班解散,责令右派分子回各单位接受批判,等待发落。其间不许外出,不许会客,不许互相走动。大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