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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感觉像疼痛那样转瞬即逝。疼痛一旦消失,所有的烦恼都随之而去,回想起来也不会让我们感到痛苦,因此我们也不再能体会从前经受的折磨。朋友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会让我们长期耿耿于怀,由此而来的苦恼不会随着这句话一起消失。烦扰我们的首先不是客观的对象,而是头脑中的观念,因此想象会不断地折磨我们,除非时间或其他偶然因素让它从记忆中消失。
没有危险的疼痛不会引起强烈的同情,激发我们同情心的不是受难者的痛苦,而是他的恐惧。但是恐惧这种情绪完全来自想象,这种想象飘忽不定、难以把握,让我们面对那些从前未曾相识、以后却可能遭遇的东西,感到忧心忡忡。痛风或者牙痛虽然痛苦难耐,却不会招来多少关注;绝症即使并无痛苦,也能够引起最深切的同情。
有些人一看到外科手术就会头晕作呕,那种撕裂肉体的疼痛似乎会让他们产生过度的同感。外部原因造成的身体疼痛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比内部器官失衡带来的痛苦更为鲜明生动。邻居因为痛风或结石所遭受的折磨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但是剖腹手术、外伤或骨折给他带来的痛苦我却一清二楚。然而这些事情之所以令人难忘,主要是由于一种新奇感。一个人在观看过十几次解剖和截肢以后,就不会再为这种事情大惊小怪。哪怕是阅读或观看五百多个悲剧,也不会让我们麻木不仁到如此地步。
有些希腊悲剧将展现肉体的痛苦作为激发同情心的一种手段。可是实际上让我们感兴趣的不是疼痛本身而是另外一些情景。充盈在我们脑海的是那种寂寞悲凉的气氛,弥漫于迷人的悲剧色彩和浪漫主义的蛮荒氛围之中。只有在我们洞悉了他们死亡的结局之后,英雄的痛苦才会引人注目。假如他们能够复活,那些受难的表演就会显得极为荒谬。真正的悲剧不可能仅仅为了表现一阵绞痛,痛苦也不会因而增色。企图通过表现肉体痛苦引起同情心,也许是对希腊戏剧所建立的规范的最大破坏。
正因为对肉体的痛苦极少报以同情,我们才觉得在忍受这类痛苦时应该具有坚忍和耐性。一个人在经受残酷折磨时能够坚忍不拔,一声不响,丝毫没有违背人之常情的表现,当然值得我们由衷敬佩。他的坚毅使他能够宽容我们的漠不关心,他的宽宏大量让我们钦佩和赞许。我们深知人性中常见的软弱,因此他的行为让我们在称道的同时充满惊讶,难以想象他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义举。惊奇和诧异合起来激发了赞叹和景仰之情,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鼓掌欢呼。
悲剧和爱情剧吸引我们的是爱情带来的痛苦
那些由于某种思维定式而产生的激情虽然看起来合情合理,却难以得到同情,别人如果不按照同样的思维方式就很难理解。这种激情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无法避免,但多少总有点可笑。男女之间两情相悦已久而自然发生的那种强烈的互相依恋就是如此。我们不可能跟着那位有情人的思路走,因此无法体会他心情的急迫。一个朋友遭受伤害之后的愤怒或者领受恩惠之后的感激之情都很容易得到我们的理解和同情,而且我们会对他的敌人或者恩人表示类似的愤慨或感谢。但是如果他坠入爱河,虽然从道理上我们可以理解他的感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也会爱上他所热恋的对象。除了身陷情网的人以外,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这种感情与它的对象相差悬殊。虽然爱情在一定的年龄段是自然的,可以原谅的,但是对于无法亲身体验它的人,却总是嘲笑的对象。对于第三者来说,所有真挚热烈的情话都是那么荒谬可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完全不适用于局外人,恋爱的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只要他一直保持清醒,就会尽量用一种开玩笑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感情。我们只愿意听别人这样讲述爱情,因为我们自己也只喜欢这样来谈论爱情。考利和佩特拉克那一本正经、又臭又长的情诗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