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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陽縣到鄉鎮的班車最晚一趟是晚上七點半發車,班車逢村口路口都要停車下客上客,到戚家灣路口,正好是八點半鐘,戚白跳下車,抬頭看到月亮已經爬上樹梢,蟬早歇了,夜風裡只有蟋蟀的低鳴聲。
以前在縣裡讀書,為了多打兩小時的工,他周末經常是坐這一趟車回來,到家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點。
雖然時間和情景都與以往的每一次重合起來,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他沒直接進村,在一個岔路口往左,沿草梗朝小樹林邊走去,那裡面有他爺爺奶奶的墳。
在樹林裡待到十一點多,戚白搓搓臉,背起包,才往村子裡去。
這個點,村裡的人應該都睡了,他一路走過去,沒有看見一家亮燈的,只有狗子汪汪狂吠,他低著頭快步往前,意料中的,他家院子的鐵門緊緊關著,戚白在門口停留了一小會兒,往旁邊走去。
院牆不高,他以前沒少翻過,把包放在牆根下,踩著一邊的柴垛,輕輕鬆鬆翻進不高的院牆,月光下,院子裡有兩張床。
一邊的竹床上睡著吳芳和戚峰,另外一邊,不能說是床,就是兩張板凳上面放了個破門板,門板上鋪了張草蓆,睡著戚麗麗。
戚白走到戚麗麗旁邊,輕輕晃了晃她的胳膊,怕戚麗麗一驚一乍吵醒吳芳,他抬起手,準備好去捂她的嘴巴。
然而戚麗麗沒叫,睜開眼,眼中先是閃過驚恐,看清楚是他,就鬆了口氣,扯著舊毛巾被擋在身前,佝僂著腰坐了起來,輕聲叫:「哥。」
戚白示意她低聲,從兜里摸出早都準備好的錢,看了那邊的竹床一眼,低聲叮囑她說:「放好,別讓她知道。」
戚麗麗低頭看清楚手裡的東西,很厚一疊紙幣,她燙手似的塞回給戚白:「我不要你的錢,你還要存著交學費呢。」
戚白把錢又塞進她手裡:「聽話,拿著。」然後他又從另外一個褲兜里摸出一張小紙條:「這個是我的電話號碼,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爸媽和,和那天來找我那個男生,記住了嗎?這是給你救急用的。」
戚麗麗不明所以,茫然又乖巧地點頭。
戚白又說:「以後你要是在這個家裡過不下去了,就用這個給我打電話,記住,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誰都不能說。」
戚麗麗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了戚白的手:「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是不是要走啊?」
戚白抽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說:「沒出什麼事,放心吧。一定要記住,錢和電話號碼要藏好,只能你一個人知道。」
戚麗麗抓著他不肯撒手:「你以後不回來了嗎?你不讀書了嗎?」
戚白想了想:「會回來的,你有應付不了的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就回來了。」
他指的應付不了的事情是,重生前那一世,戚麗麗被父母逼著嫁給鄰村一個大她七八歲的男人,只為那個人給的彩禮多。那時候戚白還在部隊當兵,家裡的事情也沒人跟他說,一直到轉業後才聽說戚麗麗一開始就不願意結婚,婚後那個人喝醉了酒總是打她,她想離婚,不光那個男人不離,吳芳也罵著讓她死外面,不准回娘家……
不過現在還早,這些事情戚白都沒法明說,只能先叮囑她。說完,他掰開女孩的手,朝牆根下走去。
爹不疼,媽眼裡只有弟弟戚峰,她從生下來就是她媽嘴裡的別人家的人,家裡只有戚白一人對她好,現在連戚白也要走了,戚麗麗傷心極了,捂著嘴,盯著月光下戚白模糊不清的背影,在他爬上牆頭,縱身一躍那一刻,終於忍不住,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吳芳被她的哭聲吵醒,仰起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惡狠狠罵道:「大半夜不睡覺哭啥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