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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盖上,朱即师傅正摇摇晃晃在操弄闭殓仪式。两位往生者表面上看起来完全一样:相同的板寸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同样粗短的一字胡,面容素净,神态安详,两人身着同一款老式寿衣,各自握一把竹骨纸扇,每人身旁摆放着一个白布粮袋,里面装有亲人们用泪水和柴火炒熟的五谷杂粮。
那场面使得原本肃穆、悲伤的灵堂充斥着滑稽的气氛。行将盖棺却无法论定谁是谁非,在场的人员面面相觑,都没了主见。有一点是再明白不过了:其中必有一位是反动派的将军,毫无疑问他是敌人,另一位则是敌人的敌人。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实也摆在眼前,他们俩是血脉相牵同生共死的嫡亲兄弟。
治丧委员会的负责人由此认为:分辨身份的工作毫无意义,但因过于敏感而变得异常重要。如今,虽然已无敌我不分之虞,可仍有是非颠倒之嫌啊。于是,他不禁问旁人:“眼下要想使孪生将军名副其实,除了靠他们的自知之明,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人提醒说:“最不会看走眼的,莫过于孩子的母亲了。”
李秀被人背到了灵堂,得把她举起来才能让她看到棺材中的儿子们。可她摆摆手说:“我不用看也知道谁是谁,只要扒光他俩的衣服——”突然,清醒而世故的老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这些陌生的工作人员对死者身份如此看重的动机引起了她的警觉,她把话打住,没有点破兄弟俩那个藏在身上最隐蔽之处的唯一差异,只停了一秒钟,她改口说道:“数数他们俩身上的伤疤就清楚他们是打什么主意的人了。”所有人都屏声息气地听着,谁也不敢插话,因为她的结论实在太重要了而她的声音却又太小了,小到了经不起一点杂音的惊扰。老人已经尽了力,她继续说道:“受伤多的那位是打共产主意(义)的共产党将军啦,另一位就是打三|*意(义)的国民党将军啦。”
谨慎的老人不敢直接指名道姓,她怕因失错撒了谎遭受菩萨的怪罪。
李秀的观点得到了朱即师傅的有力佐证。他说不仅他知道,黄洞仙的讲解员更清楚,就连许多去过黄洞仙的游客也一定会记得那位革命前辈身上的伤疤有三十八个之多。大家一齐下手把两具遗体扶起来,脱下他们的寿衣,逐个认真地复查了两人的伤情,结果印证了朱即的说法。于是,他们把身上有三十八个伤疤的谭代文核定为共产党的谭代武将军,把身上有二十八个伤疤的谭代武核定为国民党的谭代文将军。此时,已身处鬼门关内的兄弟俩听到了这个结论,一想到自己至死也不能摆脱在虚名和谎言中倍受煎熬的苦刑,都绝望得想复活了。
治丧委员会决定让孪生将军披挂上各自的将军服入殓。可李秀坚决反对这种违背传统的作法。无奈,他们作出了让步但要求李秀同意让儿子们把毕生荣获的所有勋章佩戴在寿衣上以彰显其足以垂范千古的赫赫功勋。
没想到,即便这一点,李秀也不答应,而且情绪还很激动。
“我敢说,”她焦急地大喊,可音量还不及一只麻蝇:“为了这些晃眼的金属扣子,他俩在阴间准会再打几十年仗。”
为防万一,她决定没收儿子们的荣誉。她撇开试图说服她改变主意的工作人员,径直来到吴芙的卧房。吴芙非常赞同婆婆的做法,她赶紧拿出丈夫那件毛料将军服搁在腿上,两个老女人一块儿动手,把所有勋章悉数摘了下来,一个不落。吴芙从床底拖出一个麻袋,清空了袋里剩存的木炭,把婆婆口中的那些金属扣子用麻袋装了,又按婆婆的吩咐送到了谭吉先生的书房。她用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跟婆婆说:“这些东西只要不让他带到阴间去,随你怎么处置。”
李秀待吴芙一转背,就把代文的那一大包勋章也翻找了出来。她心酸地发现,这对孪生子的毕生功劳凑合在一起,足有大半麻袋。可怜的老母亲根本提不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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