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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衍沒有問蘇青為何在此,他把人拉出了假山——蘇青太久沒有體會過正正常常站著的滋味,伸展身體時骨骼甚至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蘇青緩緩舒出一口氣,忽然覺得一望無際的天空都美極了。
周清衍沉默半晌:「蘇公公,你可要出宮?」
蘇青轉頭去看周清衍,不知是不是這幾日被關著老是做夢夢見前塵往事,覺得周清衍的臉像極了當年的江湖郎中,冥冥之中因果循環。
當年周清衍的爹救了他一命,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周清衍又把他從假山里救了出來。
莫名其妙的,蘇青忽略了周清衍叛賊深夜入宮的事情,點了點頭,語氣很疲憊:「我想回家了。」
少年失怙半生流離,四十好幾的男人出宮還得靠恩人的兒子,蘇青回想起自己的大半輩子忽然一陣羞慚。
好在周清衍善解人意地沒有過多追問——又或許以他的聰明才智在蘇青狼狽地從假山里出來時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周清衍想了想道:「那你在這裡等我。」
說完青年轉身三兩下就消失在了濃郁的夜色之中。蘇青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忽然自嘲一笑,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周清衍果然說到做到回來帶著他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所有的侍衛,來到巍峨的宮牆邊。
青年攤開手:「拉著我,我帶你出去。」
蘇青握住了周清衍的手——感受到青年冷而強勁的力道,天地間忽然一陣暈眩,再回過神時已經離開了那座束縛的皇宮。
蘇青微微有些出神。
直到周清衍輕輕捅了他一下——離了皇宮周清衍就不再看他是嘉興帝的宦官,眉眼略帶戲謔語氣頗為輕鬆:「沒想到你還挺輕的。」
比子淵輕多了。他抱一次子淵得累個半死。
這語氣倒是像極了當年的江湖郎中。原來周清衍離開了京城就能卸下那些冷冰冰的殘忍的面具,露出少年人特有的朝氣來。
蘇青拱手朝他行了個禮——反倒把周清衍嚇了一跳:「多謝你。」
周清衍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眯起眼睛:「你打算去哪兒?」
蘇青:「回江南,回家去。」
周清衍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他和蘇青的來往也僅僅只限於嘉興帝在世時,如今嘉興帝死了立場也變了。
青年想了想回了一個儒士禮:「敬祝卿一路順風。」
蘇青笑了笑,偏頭去看了眼皇宮。
這座皇宮從原國開國就一直屹立在這裡,風風雨雨幾百年送走了多少皇帝、皇后、妃嬪、宮女······可能他,在這裡也不過是一個過眼雲煙似的人物。
風一吹,就把他二十多年的日子都吹散了。
他曾經最深切的愛戀,曾經執迷不悟地撞南牆······
蘇青稍稍整理了一下著裝,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著遠方走去。
周清衍看著他慢慢走遠,眸光微閃:「蘇公公。」
蘇青頓住腳步。
周清衍聲音飄在夜色中:「嘉興帝真的是被燕雎殺死的嗎?」
蘇青沉默了很久才說:「是的。」
他沒回頭,說完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是被燕雎殺的嗎?是的,那柄劍的的確確由燕雎刺進燕武的胸膛。但是在此之前,燕武曾經問他:「你想我死嗎?」
你想我死嗎?
時至今日蘇青還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的一切。
他說:「我恨不得當初沒有救你。」
「恨不得當年的阿武死在江南,從沒來過京城。」
他的阿武從沒來過京城,阿武只活在江南,活在張峰沒死之前。
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