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第1/2 页)

皇帝緩步邁入門內，只瞧了蘇顏華一眼便移開目光：&ldo;聽說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rdo;蘇顏華垂首道：&ldo;謝皇上垂問。民女只是風熱入邪，太醫開了藥，已經不妨事了。&rdo;皇帝道：&ldo;那就好。&rdo;說著一點頭。

此時早天光大亮。雖說入了伏，晨間卻仍有絲絲涼意。檐廊下起了微風，吹動她襤裙一角，緦麻的細幼黃色，若有若無拂在皇帝眼前。他只覺心內像有千言萬語，可細一思量，又仿佛無話可說。怔了好一會兒方又道：&ldo;太后她老人家對你十分喜愛，方才臨終的時候留下了懿旨，將你收為義女。這件事情，本朝雖無成例，但好歹是她老人家的遺願，朕已經答應下了。等太后的大喪一過，便讓禮部去操辦。太后的意思，就封郡主，至於封號嘛，朕讓他們擬旨來看，你撿一個合心意的就行。&rdo;

蘇顏華愣愣的站著，也不抬頭，也不應聲。周遭的人沒料到有這個轉折，都驚得目定口呆。檐下一時風靜樹止，直若無人。

皇帝好似心不在焉，盯著迴廊的欄杆目不轉睛。只聽蘇顏華身前微微的&ldo;劈啪&rdo;一聲，他連忙轉過頭，見她渾身上下並無異狀方落下一顆心。忽又見她腳邊的金磚地上閃閃發亮，定睛一瞧，卻是小小一斑水跡。

皇帝太陽穴上突突亂跳，雙手在身後交握著，掐得生疼。

蘇顏華卻已經跪下去，規規矩矩磕了個頭，道：&ldo;蘇顏華叩謝皇上跟太后的隆恩。只是，顏華乃一介鄉野民女，教化未開，蒙昧無理，冊封郡主恐有辱皇家體統，懇請皇上三思。&rdo;說著抬起頭來。她臉上蒼白憔悴，淚痕宛然，下唇深深幾個牙印，幾乎沁出血來，不禁讓人心碎。皇帝幾欲伸手去攙，終究忍住。只聽她又道：&ldo;若皇上真正憐惜顏華，便讓顏華從此出宮。曠野自由，無拘無束，方是對顏華最大的恩典。&rdo;

皇帝面色沉凝，牢牢盯著地上的蘇顏華。蘇顏華也抬頭相視，從容不迫。良久，皇帝終於別過頭去，聲音冷澀喑啞：&ldo;也好。&rdo;嘆口氣又道：&ldo;冊封郡主乃是太后遺願，朕為一國之君，當言出必行。只不過，冊封之後，朕許你以郡主身份，代朕巡幸咱們大周朝四圍八方，山鄉水野。你所到之處，如朕親臨。&rdo;

皇帝回到乾德宮，已是巳正時分。

出了這麼大的事，前朝的早會自然輟去不行。皇帝卻並未就此得閒。胡亂傳了早膳便到暖閣處置公務。

皇家的喪葬儀禮，各品各級雖有成例可循，許多要緊之處仍需皇帝親自定奪。禮部跟鴻臚寺的人自夜裡奉聖旨入宮，庚即糙擬了治喪條陳，聯名具奏請旨。皇帝逐項批閱增刪，發布諭令，又指派了儀注官，忙到午正初刻方歇下來。

周勇貴見機，忙奉上釅釅的翠雲玕。皇帝端起來只吃了一口便撂在榻凳上。周勇貴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侍立在一旁。

夏日的午間，白花花的日頭從窗外透進來，晃眼的亮。四面八方的空氣粘膩、憋悶，仿佛一潭死水。皇帝斜斜的歪在榻上，長久一動不動，目不轉睛瞧著對面的青釉刻花插瓶。那瓶里一樹玉梅傲霜吐蕊，青白花瓣，閃出溫潤的玉光。象玉光，也像淚光。她盈盈欲滴的淚光，仿佛就閃動在眼前。他想為她拭去，可他不能，那時不能，此時亦不能，他知道，恐怕這一生，都已經不能。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太后遺言：

她……她不是……她……是……你們……你要……

太后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