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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昨日的世界------美麗與哀愁（二）

欣悅的孩子一歲了，她生育了個女兒。陸海的計劃落空了，陸海想要二胎的歸根結底的想法是——如果再生一個，有可能是男孩。男女的機率各為一半，所以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她，並且告別了低人一等的農民配市民的婚姻，他可以大量用洗潔精了，把它們擠在水盆里，洗清碗筷，當他把殘羹冷炙的碗重新擱置碗櫃，那種透亮的感覺真的很爽快。有時在廚房也會出現妍妍的身影，過去妍妍在這個洗手池也站過很久，為他洗乾淨過紅酒杯、白酒杯、碗筷、碟子。但是他想，分開是唯一的辦法。「再生一個有可能是男孩，這樣他爺爺就有孫子了！」過去封建的時候是這樣，沒想到像陸海這種現代男性，在隱秘的思維的最下面，還包裹這這種心思。他們從租的房子搬回到妍妍和陸海住過的房間，偶爾也出去散步，去樓下的那棵玉蘭樹下坐一會兒，因為葉片很大，樹很高，夏季就這裡最涼快。欣悅從陸海那被時間打敗的彬彬有禮的態度里，看出了二婚的冷漠還有日趨平淡。雖然她是頭一婚，之間也或多或少有過男女的關係，可婚姻對她來說，是第一次，陸海輕車熟路，是個二手貨，她在爭取到這份感情和孩子的落地時，心裡難免會摻雜一些戰爭的元素，有了奪來的擁有，那種勝利的快感是貧瘠的人扭曲的態度。要不她怎麼也是同一個階級，擁有同一種思維模式和語言系統，洗潔精，大量的用吧！

她住在主臥，他們過去住過的床上，甚至連床的位置都沒有變，還有床邊的一排藍色白色相間的豎條窗簾，以及主臥里附帶的一個很小的陽台，從三樓的陽台看下去，就能看到樓下種植的一棵很大的玉蘭樹，那樹玉蘭開出的花是紫色的，竟然能從夏天開到秋天，一直留著零零星星的花朵在枝頭，如果是妍妍二婚，她一定也不想要別人住過的房間和別人擁有過的愛人，所以欣悅和妍妍真的不同。這符合了欣悅怎麼來都行的性格以及過去對男女的態度，她在同樣的角度，看著月光下女兒的側臉，孩子側身睡覺，摟著一個布娃娃，淡淡的嬰兒身上的香味在欣悅的鼻尖圍繞，她發現孩子是世界極美的，她想到整個孕期在手臂上扎針檢查的烏黑的印記，就想過這個孩子是自己未來的重生和新的希望。雖然在這個城市混混沌沌生活過，可孩子在她的身體裡是一朵新的花，她把蒼舊的軀殼像蛇一樣脫掉，她總是想自己是一條隱秘的蛇，雖然人類都害怕蛇，可蛇從來不會主動傷害人類。除非他們侵犯了它的領地，才會受到攻擊。蛇的皮會蛻掉，蠶蛹會破殼，只要能衝破舊的束縛，他們都會有新的肉體和精神，擁有嶄新的世界。孩子從某種意義上就是新的，他們會有新的一切，嬰兒生下來就乾淨，純粹，不同的環境和家庭會把這些孩子重新包裝為殘缺的成年人，反而越成長越不如孩童那般天真無邪。要說，什麼能耽誤和改變孩子？其實只有父母。

想到女兒成年後，會變為被生活蹂躪的被動者，她摸著一歲多孩子的小臉，暗自下定決心要讓孩子快樂一點。如何讓孩子快樂呢？關鍵是自己先快樂和健全，如何讓女兒不擔心？首先是自己在婚姻中學會接受，接受撕裂的東西。二婚的難處就像嘴裡打落牙齒往裡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可是無論如何，為了孩子，不為了陸海，也不為了婚姻，她只為她今生可能只能受孕的這個孩子，也會把未來的一切都放置第二位，甚至更遠！她在化驗單上，曾經看過胎停，她努力按照醫生的囑咐，注射點滴生酮，當數值升高的時候，右臂也有好多塊輸液的烏青的疤痕，那是一種像絕症病人的殘酷的手臂，整個小手臂臂彎里都是烏黑的皮膚和針眼，她疲憊的、肥胖的、挪動臃腫的身體，她後悔在年輕時流過無辜的產，做了這麼多令自己傷心又追悔的事，閉上眼睛，腦海中想起她身上穿著的被灰塵和人群粘過的衣服，那些衣服上帶著著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