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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點啤酒,醒了再次整理,她在和自己勾勒的人物對話,她幻覺有一個很決絕的場景,她咆哮乃至抱怨,「你這麼說,是對我和女兒更深層的傷害,既然你能回來看我們,為什麼要走掉呢?你不如不要走了……」她內心呼喊,對自己產生出惻隱之心,卻再也沒能聽到或感到陸海的回應。由同情而衍生的憐憫之心,是一種隨和、寬厚、以及柔弱的氣質表現,她如果站在大街上如此哭泣,市井之人將被這類感性情緒所左右,集體唾罵婚姻中那些失信的一方,可她始終沒想過沒有自我反思過,結婚以來她控制對方不能用洗滌劑,洗碗一定要用溫水洗碗,用鹼面洗碗給對方所帶來的不暢之惑。
陸海把半瓶洗滌劑束之高閣,這八年來從來沒有機會爽快地按照自己習慣的方法生活,他每年臘月打開柜子清理東西的時候,把瓶子周身擦乾淨再放到原處,洗滌劑完全揮發,瓶子空了還是忘不掉他們在廚房吵架的時候,「不可以用那個東西洗碗,用溫水很好。難道習慣比健康重要?」陸海站水池邊,帶著圍裙,一堆殘羹冷炙的碟盤等著自己,但是他要用溫水一隻一隻洗乾淨擺放好,他眼睜睜看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女人從手裡奪走了他的習慣和話語權。他記得在老家母親用這些東西洗碗筷很方便也乾淨,可到了和妍妍一起生活,他被條條框框束縛得沒有自己的空間。
妍妍不知道自己早已具備完全失去的條件,只差一個契機。他們不是在人潮擁擠里不小心走散,鬆開了手那樣,而是緣分只有那麼短暫。他們不是來自同一個階級,也不來自相仿的家境,他們對生活的所求不同,妍妍要的是再精細一點的未來,而陸海感覺知足常樂。陸海在另一個人的身邊享受著快樂與愛情,這不受道德保護——罪無可恕的千夫所指行為,他在五環外下過雨的夏季的夜晚剛過的清晨,躺在一張嶄新的床上睡覺。——而妍妍一無所知。一無所知要比什麼都知道更啞然無情。
「父母關愛孩子,夫妻和睦,孝順父母,努力工作,物化生活,在世俗意義里的成功才是——正道,正念。」可陸海在自己的人生里劍走偏鋒,出了個不小的意外。他會被所有人指責,但不會被自己的愛和感受所指責。每個人都有權利在沉溺的瞬間抓住稻草,重新上岸去找一條路——但從別人的角度,他當然是干擾了別人的利益或者損害他人的權利。如果走不下去,為什麼不好好再去選一條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路。
妍妍沿著父母的軌跡以為所有人都會像爸爸愛媽媽一樣,聽之任之。她真的以為陸海會像爸爸吵完架之後提兩把芹菜中午到點敲門回家,然後媽媽拉著臉兩個星期都不愛理他,最後一定是爸爸認輸——他自己從來不想贏。但是到了給陸海整理衣服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人真的要搬走了,曾經盟約一生相守的人要搬走了……不是說女性在尋求「自我意識」上要優於男士嗎?其實自我意識男人也有的,男人也需要「一個只屬於自己,一個排除任何男人而只關心自己的人。」妍妍自我意識放在了孩子與家庭方面,對陸海不管不問,所以,陸海在半年的時間早已經為自己的感情找到了安放的處所。
欣悅已經存在十五個月了。
欣悅的孩子已經存在七個月了。
她存在他們婚姻之間的時間不短了。
「醒了嗎?」陸海轉身,看見欣悅側身安穩地像孩子那樣酣睡,肩膀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他看見她的睫毛和眉宇,是他在上一個女人身上里沒有找到的恬靜模樣。「說白了,就是新鮮。」陸海身邊的朋友心知肚明,可這倆人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茂密的樹林裡一直拉著手奔跑,將愛情和交付一生無敵至上,認為這些甜蜜足夠他們抵禦一生的貧窮、疾病或者波折,就像結婚的誓言裡講的,他們的世界被一種神秘無窮大的力量裹挾,欣悅根本沒有考慮過生活還會有另一種過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