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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澤看著殷洛,殷洛看著窗外。
待行得遠了,馬場變成被拋在身後的小小光點,殷洛才道:「接下來去哪?」
青澤突然覺得有些氣餒,怏怏地道:「你問我,我問誰去?……這幾日先在射羿周邊歇歇腳,探聽一下消息,再作打算吧。」
他這番言辭委實不太著調,似是一時興起、毫無計劃。殷洛微微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不多時,又拿出那柄短劍,用潔白的蠶絲絹布擦了,在月光下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神情嚴肅地虛握了幾下,應當是在腦中複習早已爛熟於心的幾個動作。
青澤原本尚且混沌著,見了殷洛低頭細細打量匕首的神情,想到剛才他看向窗外時留給自己的那一截沉默的耳廓,突然福至心靈:
「你是因為沒有辦法再使長/槍,才舍長/槍而使短刃;而不是因為舍長/槍而使短刃,所以荒廢長/槍的吧?」
他雖這般問了,語氣倒沒有半分同情憐惜,因見了殷洛聽聞此言的反應,心中篤定這便是答案了。
明明只是個被應龍怨氣詛咒的活死人,獻祭一般註定走向崩隕覆滅的軌跡卻如此似曾相識,哪怕只衝著這不知所謂的愚蠢,也足夠讓人心情煩躁。
所幸他向來喜怒無常,煩躁一會兒也便罷了。
這一天原本便應當在此畫上句點。——若不是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使得青澤一頭撞在了側窗橫樑上。
車夫掀了帘子探頭進來,先是看到了殷洛,露出了有些發怵的神情,後又看了看青澤,用手比劃個不停。
車夫是射羿國君配的,天生是個不能言語的啞巴,又不曾讀書認字,聽到看到的所有故事都只能爛在肚子裡,像只只進不出的貔貅。當他勤勤懇懇地拉著車,又像一頭垂首犁地的老牛。
原是在問今夜是否暫且歇腳。
既然不趕時間,那便歇著唄。
青澤道。
車夫得了這句應允,想著今日已然可以休息,真心實意地歡欣起來。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婦人手持半瓤葫蘆做的木瓢,掀開水缸蓋子,舀起裡面滿蓄的清水,淘了米,朝著敞開的大門,將瓢中的淘米水遠遠潑了出去。
這一潑與平日裡其它潑沒甚麼區別,卻生了些事端。
她倒也不是故意的,端的是無心之失,只怪這水潑得太遠,正正巧巧潑中了一個剛從馬車上下來的黑衣男子。
馬車不知是什麼時候停在街邊,容貌樸實的中年男人站在下輦處。黑衣男子彎腰從馬車裡出來,因低著頭而只能看清耳畔且直且黑的長髮。
他一手提著衣擺,一手下意識伸了出去,侍立在其下的中年男子立時上前一步,用粗糙的手掌穩穩托住了,另一手隔著男子寬大的袖口恭恭敬敬虛扶著搭在自己掌心上的手的下臂。
雖只是個習慣性的、江湖人士少做的動作,倒看不出半點裝腔作勢,很是自然,想必是被服侍慣了且不自知的貴族人家。
是以當他將將站定,被一瓢突如其來的濁水潑濕了一小塊衣服下擺,竟也愣了一下。
當他看向水潑來的方向,饒是本在擔心如何道歉的婦人也不禁感嘆一句——真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人。
這馬車上並沒有家族標識,看不出主人是何來頭,可觀其上繁複花紋和細緻做工,必定出自哪位能工巧匠。再看那扶著男子下車的中年人,因了這與他無關的、不大不小的意外,此時已牙關發顫,頗有些驚弓之鳥的驚慌意味。他的指根處生著厚厚的繭,再看這輛氣派馬車,應當是慣使馬鞭的車夫。
淘米水雖然用過,倒也算不上腌臢,若遇到個脾氣好的大人,好生賠了罪也足以了了,但這車夫如此驚慌,可見這並非是個寬宏大度、體恤下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