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第1/2 页)
哐啷哐啷。
桌上擺滿殘羹冷炙,桌椅翻倒遍地狼藉。
更多的食客留在了客棧里,圍攏到青澤與掌柜周圍,竊竊私語著,善意與惡意交雜,擔憂與臆測穿插,匯聚成不陰不陽的言論旋渦。
一貫愛在客棧里講故事的說書人和掌柜最為熟稔,聽得動響走了過來,佝僂著身子撥開人群。
他喝了些酒,此時有些醉醺醺的,看到掌柜的躺在地上,也不害怕,反而哈哈笑開了。
「小何,怎麼了?難得忙一次就累趴下了?現在的年輕人……」
他說罷無視青澤,晃晃悠悠蹲下身來,伸手去擦胖掌柜臉上的地圖一樣蔓延開來的青色脈絡。
沒擦掉。
說書人喲呵一聲,說,我還不信了,倒了口酒,把手沾濕了,當清水來洗。
那青色的脈絡在皮膚下蔓延得越來越快,沿著胖掌柜的脖子向衣領里生長,甚至漸漸向皮膚外凸起。
胖掌柜一個勁兒地搖頭,甩開了說書人的手,哇地吐出一灘夾雜著膿液的暗紅色血液。
說書人被甩了一臉膿血,向後跌倒,坐到地上,伸出手指指著胖掌柜,說:「你、你……」
他說了這兩字之後放下手,應當是被嚇清醒了,轉頭看向青澤和身後的食客,說:「他、他……」
青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說書人爬了起來,對還沒來得及看清掌柜形貌的好奇食客嘶啞地喊道:「何掌柜……何掌柜變成怪物了!」
他這番動作,青澤身後又是一片喧鬧嘈雜,原本出於擔憂、獵奇、取笑等不一而足的緣由圍在旁邊又不敢靠近的人們這才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跌跌撞撞忙不迭地往外跑走了。
胖掌柜的臉上已經越發慘無人色,身體也像個被戳破的氣球,皮膚松垮垮掛在身上,濁黃的油脂淌了出來。
青澤聽得身後徹底安靜了下去,一揮袖把客棧門關上,問:「你是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胖掌柜嗚咽著。
「我太餓了,我太餓了。」他說,「鎮裡的屠戶前段時間的深夜突然來到了客棧里,給我提了一塊肉,說是之前的羊剩下的。「
青澤問:「你買了?」
胖掌柜搖搖頭。他臉上淌的已經不是汗,而是油了。
他說:「這客棧生意差了三年,我哪裡還有錢買。可他說這塊不要錢,以後有錢了記得光顧他生意就好。我就歡天喜地收下了,當晚就燉了羊肉湯。」
「我爹、我媳婦兒、客棧的伙夫、小二、帳房,我們就坐在這個大堂里,門窗關緊,像過年似的,一邊吃一邊聊天,最後一塊肉、一口湯都沒剩下。」
「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別看我現在胖,可我小時候生得比旁人都要瘦小,前幾年因為營養不良,才反而生了這浮腫虛胖的病,一直吃不起藥,也就越來越嚴重,平日裡不良於行,很少出客棧。」
「以前雖然窮些,一家人好歹和和樂樂,再苦的日子、大家一起克服,也就不覺得苦了。」
「可自從喝了那鍋湯……我爹開始說,每天吃這種野菜梗子,活著不如死了。我媳婦開始嫌棄我身體虛弱,只能在這客棧里坐吃山空。帳房先生不但不好好記帳,還偷起了客棧里的錢,被我攆走了。伙夫每天對著空空的菜板揮刀子,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塊會走路的肉。我也無心經營客棧,盤算著把這客棧賣了,再去屠戶那買些羊肉。」
「只有客棧里的小二,他是最靠譜的人,一如既往地忙裡忙外。有一天夜裡,他看我實在苦惱,就建議我再去找那屠戶。既然我們是開客棧的,可以與他合作,他多賣些肉給我們,我們先給少部分錢,把那些肉做成菜高價賣了,再多付他些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