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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來的總會來,再不愉快,都是過去的事。話雖這麼說,路上我仍然心事沉沉。怕被程明義取笑,我閉著眼睛裝睡,儘管沒有絲毫睡意。
紀舒,我知道他升官了,現在是副總。論功行賞?他除掉總裁的隱患,加上實力,該得到這位子。他曾經教過我,人因利用價值而存在,然後他一次次證明自己的價值。
在大門登記,保安看著我,像認得又不敢確認的樣子。才過半年人走茶涼了,有陣子我還是廠里的&ldo;新聞人物&rdo;呢。我笑,&ldo;是我,施薔。&rdo;他&ldo;噢&rdo;的說,&ldo;難怪看著面熟,怎麼,回來探紀總?&rdo;他的笑容帶著惡意的調侃,我假裝聽不出,&ldo;嗯,聯繫公務。&rdo;在大堂等,前台的女孩子時不時瞅我一眼。她是周毓雲走後的新人,也許聽說過我的事。路過的人,有些停步打招呼,&ldo;怎麼,回來探親?&rdo;他們好奇吧?那場人事風雲,走掉的人從上到下,拔蘿蔔帶起土,前前後後二十多人。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誰都知道和紀舒脫不了關係,連我作為一粒小棋子,走的原因也流傳著無數版本。
等人的時候,程明義和前台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我去了洗手間,第100次告誡自己,我的好我的壞,與這裡的人沒關係;別人覺得我過得好過得壞,也和我沒關係。我和自己說:施薔,你的勁呢,拿出來,別叫我看不起你,也別叫別人看不起你。
回到大堂的第一眼,我見到紀舒。
橫條紋t恤,背影依然消瘦,頭髮剪短到寸許。他正冷冷地吩咐保安把程明義趕出去,理由是影響辦公樓正常工作。
出師未捷?!顧不得可以說什麼該說什麼,我連忙跑過去,&ldo;紀生!&rdo;
像沒見到我似的,他皺著眉頭聽程明義解釋,十萬分的不耐煩,許久才揮手讓保安離開,&ldo;不要以為是外人,就不遵守客戶公司的規定。&rdo;
我們跟著車間文員去會客室,程明義有些尷尬,攤攤手苦笑,&ldo;果然難說話。&rdo;我脫口而出,&ldo;別介意,他就是這樣的人。&rdo;文員轉頭瞅著我笑,我乾脆大方點,&ldo;從前我是紀總的第14個文員。&rdo;這下文員笑得合不攏嘴,&ldo;我是第29個。&rdo;呵,看來他的脾氣沒絲毫改變,甚或更壞?
繼續等啊等,也許現任文員覺得我曾處在他這處境,面對過同一凶神惡煞,招呼得很周到,給我們泡了茶,還時時傳消息,&ldo;紀總在開廠會。&rdo;&ldo;紀總在和生產主管開會。&rdo;&ldo;紀總還有點事。&rdo;有了剛才的教訓,程明義沒再試圖打聽廠里的事,坐在會議桌一角用筆記本電腦上網。我坐到腰酸,起身在窗邊看樓下的風景。
雞蛋花樹依然是凝結的綠,旗杆下的草坪修剪出&ldo;振興中華&rdo;四個大字,我咧嘴笑了笑,從前大家開玩笑說自己哭著鬧著搶著呆在資本家的黑手下,夠賤。然而為了生活,誰又能不為三斗米折腰。我呆了半年,卻刻下磨不掉的銘記。我學會笑著吞下眼淚,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文件。我學會用最恭順的態度對待上司,哪怕心裡正汩汩冒著咒罵。然而最大的收穫,無過於這裡給過我機會,去試從未想過的事。想想,我曾操控一條生產線,有多少人做過?
從那時到現在,紀舒給的超過他拿走的。不過,連對王亮我都未曾有怨氣,何況紀舒?
王亮,這名字如同最鋒利的紙邊,劃開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我歸來,你還在原地嗎?
夕陽掛在遠方的天際,外頭熱得如初夏,背上卻被空調的冷氣吹得一陣陣涼。我懷疑過,是愛,還是不願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