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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下來的時候,唐施就看書。前兩次,唐施還有一點忐忑,心裡想這樣是不是不好,在工作時間看書?後來才發現自己想多了,祁白嚴工作起來,一絲不苟,完全不受外界影響,要是沒有人特意提醒,可能根本記不得用飯,更妄論注意到她。
這天整理書的時候,唐施整理出弘一法師的幾本書,不僅有佛學研究,還有詩詞文學。她隨意拿了一本。
不知不覺便看到天光暗淡。
有人打開了陽台上的燈,唐施毫無所覺。
祁白嚴將翻譯材料收拾齊整,喝了一杯茶,側頭看過去,陽台上的人好像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唐施。」他沉沉開口。
「嗯?」陽台上的人心不在焉回了一個鼻音。
祁白嚴盯著她。愛看書的小姑娘,終歸是可愛的。祁白嚴心想,於是也沒有再叫她。
又過了不知多久,陽台上傳來一聲「啊切——」,唐施揉了揉鼻子,又翻過一頁。
祁白嚴放下書,叫道:「唐施。」
「嗯?」人回過頭,看著他。
突然——唐施「啊」了一聲,看了一眼時間:「對不起對不起……」趕緊收書。
「進來看。」
唐施收拾好書,有點兒不好意思:「您可以叫我的……」
祁白嚴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唐施身形一僵,走過去。
「看了什麼?」
「弘一法師。」
「弘一法師的佛學成就多在律宗,不是很熟。」
唐施笑笑:「只是淺薄看了看,我也不是很懂,多看故事和漂亮話罷了。」
「比如?」
「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祁白嚴點點頭:「寫得好。」
「他圓寂前幾月寫了此悟,好似一切看開,圓寂前卻說『悲欣交集』,又透著對往事深深的眷念,後人看此,真是唏噓悵然。」
祁白嚴看著她:「人活著,就有看開的理由;人死時,便覺得不用看開了。」
唐施一呆。這可以算她最近聽過最漂亮的話了。
「知道蘇曼殊嗎?」
唐施點點頭。蘇曼殊和弘一法師都是民國時期著名的僧人,都是情才兼備的文人。她好像突然懂了祁白嚴接下來要說什麼。
人死時,便覺得不用看開了。
「一切有情。」
「一切有情。」
兩個人都是喃語,低低的聲音合在一起,莫名有一種纏綿的味道。
一時靜謐。
祁白嚴開口:「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蘇曼殊多情,李叔同慈悲,各有造化。」
一生痴癲風流,笑紅塵,戲俗世,端的是一個遊戲人間的無情僧,圓寂時卻說:「一切有情。」
亦懷著對此世界濃濃的熱愛。
唐施悵然。
「走吧。」祁白嚴打斷她的思緒,「用飯。」
兩個人在寺里用飯,雖然不是和僧人們一起,大魚大肉依舊是不好的,連著幾天,兩個人都是素齋。唐施對此沒有意見,她平日裡就是多素少肉的,而看祁白嚴用飯時的狀態,也是吃慣了素齋的。
唐施習慣性往食廳走,卻被祁白嚴叫住了。
「今天出去吃。」
「嗯?」
祁白嚴沒答話,唐施只好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出了寺廟,下了山,來到白岩古鎮上。
晚上八點多,遊人如織,接踵摩肩。唐施看著很是頭疼——這麼多人!她根本無法想像擠在人群中的祁白嚴。
這個人,是信仰,是神祇,溫和沉默,毫無塵世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