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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祖母畢竟久經風霜,看得比府中眾人都要透徹。」裴振衣道:「身居內宅,心思雪亮,頗為可敬。」
「是啊,但她這麼說了,又有誰會信呢?」
寶頤如今談起此事,不復怨天尤人,自憐自哀,只留一絲悵然。
「有時覺得,候府落魄,都是冥冥中已註定好的,開國時的勳爵武將之家,哪個不是在衰落呢?只是我們家格外人丁單薄,子孫無用,還不安於現狀,所以衰敗得快了一些。」
「居安思危,立身守成,這才是我當時該做的事,可我在做什麼?養面首,肆意遊玩,和朋友爭奪風頭……當真荒唐極了。」
裴振衣默默不語。
當一個人不去詰問對錯,問出一些「為什麼是我?」的傻問題,而是自己去觀察入微,剖析緣由時,才是她真正走向成熟之時。
她到底是不一樣了,從被人嬌養的寵物,變成了可獨當一面的大人。
本以為她需要他無微不至的照料,其實一直是他小瞧了她,她有底氣自立,不做依附丈夫為生的菟絲花,他怕她不要他,非逼她纏著自己,才會把她越推越遠。
「現在明白這一切,為時不晚,」裴振衣道:「那時雖然荒唐,卻是一生中最輕鬆快樂的年華,老來回憶起,也是幸福的。」
寶頤噗嗤一聲笑了:「你這話說得!好像個小老頭,果真是道士養大的小孩。」
看著手中樸素的木匣,寶頤眼前無端浮現出昔時之景,走馬燈一樣歷歷閃過——一家人熱熱鬧鬧生活在這座宅院裡,祖母拉著她的手,驕傲對她道:我們猗猗是全帝都最漂亮聰明的姑娘。
那時他們多好呀,只可惜花無百日紅。
當舊有的體面轟然崩塌時,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著自己,艱難地重建一份新的體面。
她還有臉站在這裡,大概就說明,她做得還不賴。
寶頤把匣子中的錢財一一取出,收入隨身的小荷包里,再將祖母的木匣子埋回去,輕輕覆蓋上那塊石磚。
石磚間的土縫中生出萋萋野草,阿佩說過,人如春草般柔弱,但卻又如草葉般堅韌,會一時落魄,但只要還有站起來的力氣,就不會一生留在泥里。
忙活了整夜,黛藍的天悄然褪去陰沉之色,換做玉石式的碧藍,寶頤抬起頭,才發現庭院中的望春玉蘭已開出一樹繁花。
寶頤喜歡玉蘭,因為這種花只會向天空展開花苞,永遠興高采烈,永遠昂揚熱鬧。
暖緋色的晨曦灑在花瓣上,滿庭春光如練,清俊少年著一身玄青衣裳,負手立在樹下,目光沉靜溫柔,好像一張雋永的丹青。
是啊,這幾年家宅巨變,寄人籬下,後遠走他鄉,隱名埋名,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唯一沒變的,就是他眼裡一直都只有她一人。
「走吧,」他遙遙對她伸出手,溫和道:「我們回葉城。」
「好,回葉城。」
朝陽初升,她回望祠堂,拉起裴振衣的手,與舊時的自己作別。
會有很長很好的一生,等著她去經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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