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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海英再抬起头来,太后已经抹去眼泪,挺直了腰身,一股雍容的气度立即驱散了她因悲伤忧愁带来的憔悴疲惫。海英却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力量,那是澎湃在海明月身体中无坚不摧的意志的力量。跟着她这些年,海英学会到,如何在这险恶的宫中,生存。
内监进来禀报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榻上闭目休息。
“陛下服了药,正痛得厉害,太后要不要过去瞧瞧!”
她不想去,她一点都不想去关心别人的儿子,那个孩子跟她一点血缘都没有,她却要对他百般呵护,细心教养,可是她自己亲生的女儿,为什么流落在外,她没有尽到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还有什么心情去关心长乐!
他是皇帝,他身边有的是人关心他,可是她的女儿呢!海明月刚刚平复的心情,瞬间掀起波涛,她想要失声痛哭,想要立刻骑马奔出这森森宫廷,想陪伴在柔弱的她身边,可是,最终她听见自己极其平静地道:“扶哀家起来,去看皇儿。”
海英担忧地看着太后,她的神态祥和,看似温柔而平静,跟刚才判若两人,似乎刚才的海明月,只是她的幻觉,从不曾存在过,只是海英知道,那个有血有肉,会伤心会急怒的人,真实存在着,但是,被牢牢锁上了。
宫女内监提灯低着头引路,侍卫在后护从,人的身形被灯笼映得忽明忽暗,如黑夜一般动荡。太后端坐在高高的凤辇上,居高临下。此刻,皇帝的寝宫烛火通明,所有人进进出出,为了躺在里面的小皇帝而忙碌着。海明月胸口的痛苦已经快要冲出喉咙,可是,她看见了一个人跪在寝宫外。
梅太妃。
她跪在距离凤辇落下处几步之遥,冰冷的地面上,面色苍白,眼睛黯淡无光,原本称得上美艳的脸庞,此时说不出的仓惶忧虑,她一看见凤辇,像是抓住了救星,扑过去抓住太后的袍摆:“太后,太后!让我进去见见长乐,他病了,他需要我!太后!”
她的声音哀戚,全无半点平日里嚣张刻薄的气焰,发丝在风中显得十分凌乱,与平日里的梅太妃简直判若两人!她没办法,毫无办法,到了晚上若无宣召,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皇帝的寝宫,她在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见到众多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偏偏她此刻连他们都不如!那些低等卑微的人,此刻却能见到皇帝!而她这个皇帝的生母,却没有这个权利!
海明月深深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里出奇的痛快,换作平日里宽厚的太后,她肯定会大度地破了这个规矩,让梅太妃进去见皇帝一面,可是今天,她不想!看见这个女人痛苦的面容,她竟然感到由衷的快意!一瞬间胸口压抑的痛苦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将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叫她跟她心里一样痛!一样痛!有一种声音在脑海中大声地叫喊着,海明月觉得自己的嗓音从没如此柔和过:“梅太妃,宫中的规矩难道你忘了么,虽是晚间,可你仪容不整,哀家怎能让你进殿,冲撞了皇儿。你回去吧!”
梅太妃不敢置信地看着海明月,仿佛一下子成了雪人,只有乌洞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仪容华贵的太后!她是仪容不整,听到长乐急病,她忧心如焚,连上妆整理的时间都不敢耽误,可是,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阻碍!不能愤怒,不能生气,梅太妃哀声道:“那我立刻回去换,太后您千万别走!”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身边宫女要来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门口的侍卫恭敬地为太后开门,太后款款步入。
海英望着梅太妃跌跌撞撞、仓促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却不知道是为梅太妃,还是为了太后。
皇帝是什么病,没人比海明月更清楚,他当然死不了,他不过是遵照那个野心勃勃的先帝留下的遗诏,定期服用六匹叶参宝、火灵芝和冰母草熬成的药汤,如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