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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她上輩子努力去遺忘的事情,其實都還深深記在她心裡。
比如,她江畫其實是賣身進安國公府,是安國公府送進宮來給皇后王氏差遣的奴婢,皇后王氏對她很好,不僅教她認字,還給她把進宮時候那江花的名字改成了江畫。
再比如,皇后王氏一開始並不打算讓她做皇帝的妃子,甚至是讓她避開皇帝李章,只是她撞見了貴妃,之後便又被貴妃帶著見了皇帝,才憑著這麼一張臉封了妃。
還比如——她從前一直覺得自己愧對了皇后王氏最初的照顧,所以一直避著皇后,一直到皇后病逝都沒有認真地說過一句抱歉。
千言萬語歸納起來便是歉意,她自覺做錯了事情,於是不敢面對,於是選擇逃避和遺忘。
過完一輩子回頭再想起這些種種,江畫便只覺得自己上輩子過得實在無法言說,若叫她自己評價,也只能說一句當初見識短淺又學識有限,能意識到歉意大約已經是認知中的極致,想要更高的要求做出得體的應對,上輩子的她是做不到的——要是能做到,她何至於後來過得那樣淒悽慘慘戚戚又苦澀難當呢?
或許應當也能算是有因有果,她逃避不願意面對的出身,後來便換得了她的孩兒嫌棄自己的出身。
現在看來,上輩子那執拗的想法便是不值得也沒有必要了。
心裡這麼想著,她便扶著碧桃,慢慢進到了長寧宮中,然後跟著女官朝著正殿走去了。
長寧宮歷朝歷代都是皇后寢宮,富麗堂皇是顯而易見的,其中陳設自然是華美威儀,身處其中時候便自然能感覺其威嚴,不自覺便心生臣服。
進到正殿中,江畫低著頭跟隨女官停在了丹階下,行過禮,便聽見上首皇后王氏淡淡笑了一聲,讓她起身坐下。
她恭敬應下然後坐在了下首,不動聲色看了看兩旁都還沒人,然後便知是自己來得早了。
「昨天忽然聽說聖上見著你還封了個淑妃,倒是嚇了我一跳。」上首的皇后王氏語氣淡淡,也聽不出有什麼生氣惱火的意思,「不過這也算是你的福氣了。」
江畫琢磨了一會這話,依稀記得上輩子時候皇后也是這麼說的,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呢?
這種隔了十幾二十年的事情實在是難以記得齊全,況且現在也不是讓她能盡情沉迷「往事」的時候,無論從前如何,她都無需去理會,只用著眼現在了——於是她低頭笑了笑,道:「昨日得了旨意一直愧疚難當,都不敢來見娘娘。」
「談什麼愧疚。」上首的皇后淡淡嘆了一聲,倒是生出幾分未盡之意了,「既然聖上封了你做淑妃,便好生伺候聖上吧!」
江畫聽著這話,倒是品出了幾分酸澀無奈,她大著膽子抬頭看向了皇后,然後便與皇后王氏四目相對了。
大約是因為她過了長長的一輩子,這會兒見著「故人」,生出的全是陌生又熟悉的生疏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反應有些遲鈍,於是慢了一會才後知後覺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了頭。
「娘娘恕罪。」她先起身請罪了——記憶中的皇后王氏向來是寬和,但記憶總是太遙遠,她都覺得自己等會回宮之後應當先把上輩子那十幾年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二,免得遇著事情還要琢磨許久生怕出錯。
果然,上首的皇后王氏聽著她這話只和藹地笑了笑,一如她記憶中那樣寬容道:「沒什麼好請罪的,坐下吧!你如今是淑妃,也不必似之前在我身邊時候那樣謹小慎微——從前是宮女,自然事事都要謹慎,現在是淑妃是一宮之主,便要有做主子的樣子,否則只怕要被人欺負了。」
這話她上輩子也聽皇后說過,正如她記憶中那樣,皇后王氏就是這麼寬和的人,自始至終是沒有為難過她的。
但心境不同了,再聽這話便也覺得其中意味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