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第1/2 页)
她們看著對方,就像是在照鏡子。
那是一個冬夜,雪一直一直下,像是永遠永遠也下不完,火車站人潮洶湧,阮糕手裡始終緊緊地攥著兩張火車票,她望著入站口,在月台等了那麼久,久到雪都埋住了她的腿彎,久到火車都哐哧哐哧開走了
她始終沒來。
來的是顧家的人。
這一晃,便是八十四年沒見了。
正陽街五十八號。
院門洞開,陽光順著低矮的兩節石階爬進去,花草滿院,生機勃勃,院中立一棵老樹,葉子倒是年年換新,綠綠地垂掛在枝幹上,隨風搖著,樹蔭下的搖椅慢慢地搖晃著,搖椅上的老太太正閉目養神,輕搖蒲扇。
幾個孩子在她膝邊玩耍,咯咯的笑聲飛滿這個小院,小樓是灰白色的,藍色的玻璃窗敞開著倒映著白雲,隱約能看到窗內貼著的福字,紅艷艷的。院子邊緣垂掛著幾根晾衣繩,晾衣繩上夾著好多件衣服,隨風擺著,塑料的彩色的夾子仿佛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阮糕想:這約莫就是普通人擁有的俗世的幸福吧。
聽到院門傳來的咯噠咯噠的高跟鞋聲音,搖椅上的老太太睜開眼望去,如墜夢中,手裡的蒲扇啪嗒落在地上。
來人穿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粉綠色洋裝,大洋帽氈下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不,是曾經一模一樣的面孔。
孩子們停止了玩鬧,看著這個走進自己家裡的奇怪的女人,有個小孩站出來問:「你是誰啊?」
阮糕沒言語。
他鼓著軟乎乎的小臉蛋又問:「你來我們家幹嘛?」
她步步前行,越來越近,行至阮糖跟前,隨手將手拎的珍珠包放在搖椅邊的藤椅上,彎下腰撿起蒲扇遞給阮糖。
阮糖下意識接過,兩人的手分別捏在青黃的香蒲葉製作的扇子兩端,一隻手潔白如玉,一隻手就如身後的老樹枯皮。
阮糖的手顫動了一下,目光順著那隻如雪如玉的手向上看去,是年輕的雪白的面孔。
還是像是在照鏡子,能看見過去的鏡子。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個墳
阮糕也在看她,阮糖已經很老很老了,老得像隨時就會枯朽,皮膚像是老枯樹皮,乾涸發皺,可是眼睛依舊很明亮,不渾濁。
依舊愛打扮,花白的頭髮半挽著,唇上抹了一點口紅,還是愛穿旗袍,藍色格紋旗袍顯得很素雅,倒是應得上那句:歲月從不敗美人。
阮糕輕輕道:「你老了。」
阮糖怔怔然,欲開口,兩行濁淚卻是先落了下來,哭得像一朵枯萎的菊花。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當然老了,可是阮糕的樣貌卻還是一如既往。
「太奶奶你怎麼哭了呀。」小孩抬起小胖手費力地給阮糖擦著眼淚:「不哭不哭,太奶奶不哭。」
「太奶奶沒事。」阮糖捉住他的小胖手,「乖,你們先去外面玩啊。」
院子就剩下了兩人。
竟不能言語。
還是阮糕先開的口:「你那天為什麼沒來?」
她的眼神很冷,在下一場雪。
阮糖看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場雪。
覆蓋了整個上海灘,隆重卻蒼涼。
「扣扣扣」平房的門扉被扣響。
阮糖和阮糕對視一眼,阮糖食指伸到唇邊,示意阮糕不要出聲,湊到門縫看。
「顧易?!」阮糖看到門縫裡的那道身影,震驚不已。
顧易靜靜立在狂風暴雪裡,他生的比電影海報上的男主角還要好看些,頭髮梳得很整齊,豎條紋的灰色西裝,一件挺括的灰色大衣,打扮得很西洋。
「糖糖,開門。」他的聲音很溫柔。
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