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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官婉兒來說,她從記事起,她便從未踏出過掖庭的大門。這裡的死寂,早已融入了她的生命,成為多年以後,她永遠都抹不去的陰影。
月光斜落窗下,與小窗中透出的昏黃燭光融在了一起。
分明光焰透著微弱的暖意,卻融化不了她臉上的寒色。
她跟著母親鄭氏在此生活了十四年,鄭氏便傾盡所有地教了她十四年書文。上輩子,正因為這十四年的讀書習字,她才有了踏出這裡的機會。
這幾日,她常常在想,若是當初沒有放任自己,沒有給過她任何回應,太平的人生該是什麼樣子?沒有求而不得的執念,沒有苦不堪言的失望,也許,她會是長安城恣意又快活的公主吧。
透過小窗,她呆呆地望著掖庭宮門的方向。
上天給了她重活一世的機會,她若是從未出現在太平的眼底,太平這一生大抵真的可以福履綏之。
可是……
太平。
刻入血脈的這兩個字,每次在心間響起,就像一個鼓槌重重地敲在心房上。
她想她,很想,很想她。
她記得,明日武后會差人來此,召她考問才學,自此她便能離開掖庭,一步一步走到廟堂之上。
這是她人生的轉折處,也是她再見她的唯一機會。
真的要與前塵一刀兩斷麼?
真的要與她從此再不相見麼?
每次想到這裡,她的心有如火炙,要把那個人血淋淋地從心底挖出來,無疑會要了她的命。
「唉……」她忍不住一聲沉嘆。
嘆息聲傳入一旁鄭氏的耳中,她輕叩了兩下几案,「莫要胡思亂想,好好讀書習字。」
上官婉兒側臉看向母親,昔年上官家也算是一門顯赫,掖庭的日子很苦,十四載含辛茹苦,對鄭氏而言,上官婉兒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上官家唯一的希望。
「嗯。」上官婉兒輕聲應了一句,拿起書簡,努力讓自己平靜些。
重活一世,哪怕再去到太平身邊,只要她忍住那些情不自禁的回應,只要她避開那些不該犯的錯,太平應該不會再愛上她吧。
心,一陣酸澀,絞得生疼。
「婉兒。」鄭氏看她臉色不好,摸了摸她的額頭,「這幾日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是哪裡不舒服麼?」
上官婉兒搖頭,「阿娘,我沒事。」
鄭氏沉聲道:「阿娘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說完,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早些歇著吧,明早還有許多衣物要洗。」
「好。」上官婉兒放下書簡,吹滅了燭火,走到了榻邊坐下。
鄭氏捶了捶肩膀,倒在了床上,很快便入了眠。
上官婉兒聽著鄭氏的呼吸漸沉,她不禁輕嘆一聲,倒在榻上時,側身望著窗口落入的月光。
今夜,她肯定是睡不著了。
月光如雪,像極了當初她在千秋殿的第一夜——
那年,武后問學,她聰慧對答,武后高興,便赦了她的奴婢身份,安排她去了千秋殿,伴讀太平公主。
祖父上官儀因為廢后一事,觸怒武后,招致滿門問罪。
雖說上官婉兒那時尚在襁褓,可經年累月母親都會說到那場橫禍,說半點不恨武后,那是絕無可能。
武后當初赦免於她,對她而言,不過是上位者惺惺作態罷了。安排她伴讀武后與陛下最寵愛的小公主太平,只怕也是故意做給旁人看的恩威並施。
那日,是她與太平第一次見面。
十三歲的太平嬌滴滴地偎在武后懷中,雖說臉上稚氣依舊,眉眼間卻已經有了驚心動魄的媚色。
她的眉眼與武后很是相似,因為傳了陛下的溫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