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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來給屋子裡的人送飯的。
她把食盒放在門前,敲了三下,也沒等房間裡的人有什麼應答,直接轉身就走了。她知道屋裡的人不會回應她,給他送了幾年的飯,她早就習慣了。
這房間裡住的是莫家的小公子,今年九歲,比她小三歲。
她只在他六歲時見過他一次,被狐毛斗篷圍著的男孩子站在床前,側著精緻小巧的臉看他病重的母親,白皙柔嫩的臉頰被一隻乾枯泛黃的手溫柔絕望地撫摸著,但他琥珀般的眼睛裡沒有悲傷,只是疑惑,他沒躲開她撫摸的手掌,但他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那樣眷戀遺憾地看著他,他像是一塊石頭。
那一面過後,楊枝再也沒見過他,幾天後,那個女人去世了,幾月後,這個家來了新的女主人,三年後的現在,大宅里多了一對玉雪可愛的雙胞胎,所有人都圍著新生兒團團轉,而那個喪母的男孩整日都躲在了不見天日的地方,除了每天的飯食,沒有任何東西證明他還活在世上。
如果楊枝是一個吃飽飯閒著沒事的大小姐,她或許會關心一下那個孩子的安危,但她不是,她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放下食盒後,她跑到了院外池塘邊,捂著有些抽痛的胃部坐下。
她要在這裡枯坐一個時辰,等著收食盒,然後才能回到後廚領些食物帶走。
一會兒之後,餓勁兒勉強過去,她拔了幾根茅草,開始編草蝴蝶,她很擅長這個。吃的弄不到,這種不要錢的小玩意兒總還可以帶回去哄弟弟開心。
她那麼可愛的弟弟,會抱著她的腰和她撒嬌、軟軟地叫阿姐的弟弟已經今天早晨都餓得沒力氣站起來了。
編了好幾隻蝴蝶之後,她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站起身回到那扇幽閉的門前,食盒還躺在原來的地方,裡面只少了一個兔子包,和沒吃基本沒區別。現在,她的任務就是把它們倒進泔水桶。
過去有食物的時候,楊枝雖然覺得扔掉它們有些惋惜,但總歸還是按照管事娘子的吩咐,老老實實地幹活。但今天她實在下不了這個狠心。
這麼好的東西,人都吃不到,拿來餵豬,人居然比豬還不如嗎?她的父母弟弟都要死了,如果她把它們帶回去,他們就能活,帶不回去,他們或許在今夜就會湮滅生息。
這食盒裡裝的哪裡是食物,是活生生的人命。
楊枝站在原地,舉著食盒,眼神愣愣地往裡看。肉、飯、還有兔子包。這麼好看柔軟的東西,弟弟他一定會喜歡的。
反正這是小公子不吃了的東西,反正也沒人關心他每天吃了多少東西,就算今天她倒進泔水桶的只有一些殘渣也沒人能看出有什麼問題。
幾乎在一瞬間,楊枝下了決定,她要把這些食物能帶的都帶走。
說干就干,她把食盒放在廊下,跑到池塘邊,扯下幾片荷葉,還有幾根草,回來之後她急急忙忙地用荷葉把好攜帶的食物包裹起來,擠掉汁水,再用草系好。
在行動的時候當然會有油沾到她手上,但她絲毫不在意這些,匆忙急促地包裹著它們。她本來就不是貴族小姐,手上沾點油算什麼,只要能活命,什麼她都不怕,她只怕被人發現,無論被趕出去還是被打死,她和一家人都會在頃刻間沒命。
她心跳飛快地忙活了好一通之後,一邊包一邊抬頭看著院門,即便這裡從來沒人來,她還是害怕今天破天荒地來人了,生怕一雙手突然伸過來抓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去示眾。
在這種緊張的心情中,楊枝終於把所有東西都包好了,還用茅草把它們掛在腰帶上,垂在裙子裡,做完之後,楊枝站起身了,抹掉額角的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好了,事情辦完了,沒人發現她,她安全——
正想著,她一扭頭,赫然對上了一雙琥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