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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報,柳漁冷然一笑,所以最後把她賣了以為回報嗎?
門被推開,王氏紅著眼進了屋,一見柳漁,委屈得眼淚撲簌簌就滾了下來。
柳漁從前最是心疼王氏這模樣的,只覺王氏鬢間微雪、滿面塵霜皆是為她。然那也只是從前了,而今對著同樣一雙淚眼,她想到的只是前世她落到人牙子手中前夜,王氏親手端給她,瞧著她喝下去的那碗甜湯。
那碗甜湯,殺了柳漁,讓秦淮樓中多出一個奚明月來。
生恩、養恩,都償盡了罷,用奚明月在那人間煉獄裡一載沉浮,用她的一條命。
血脈親情,早在前世便碎了個乾淨,重活一回也不可能拼湊得起來。
柳漁埋首,靜默不語,只恐一抬頭一對眼就露了心裡的恨,會忍不住問一聲王氏,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就能忍心那般糟踐她,把她推進這世間最深的那一層地獄裡去。
只是就連這話她都問不得,也無處問,因為這一世什麼都還沒發生,也因此王氏還能珠淚漣漣坐她身側賣弄親情,傾訴苦屈。
「我怎麼這樣命苦,生了這麼個不曉事的東西,我是她親娘,偏她張口就是那樣誅心的話。」
「我這輩子這樣苦都是為什麼,是為了誰,我的親女兒這樣埋汰我,我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王氏哭將起來,一如從前的每一次一樣,一面哭一面就要把生平的苦和怨凌凌亂亂都訴上一回,亦不忘細數對她姐妹二人的好,說到末了,總就變成對柳漁的念叨,念叨自己為柳漁這女兒付出了多少多少。
柳漁忽然只覺無比的噁心,那種區別於恨意的噁心厭惡帶著一股幾乎要吞噬了她的血腥勁兒,嘶吼著、咆哮著想要衝脫出來,好一爪子撕裂了那個滿口是愛、名為母親的婦人。
可她又清醒得可怕,清醒的知道還不能。
柳漁便就這樣,生生把自己割裂成了兩個,清醒的那一個,清醒得像是游離在十方世界之外,沒有情緒起伏,似乎連血都是冷的,將嘶吼咆哮的那一個死死摁在身體的某一處角落裡,教它安生、雌伏。
而她,終於抬了眼,抬眼瞧王氏濫淚橫流、細說陳詞。
王氏沉浸在悲春傷秋和自我感動中,絲毫未覺出女兒眼中的冷意。
外間柳燕仍是言語潑辣,半點不肯饒人:「又哭了,我不過說了句實話,倒似我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二嫁又不是甚麼丟人的事,你本來就是二嫁,柳漁她本來就不是我爹的女兒,怎的還不能說嗎,遮著捂著,我不說難道旁人就不知道嗎?」
裡間的王氏被氣得捂著心口連哭也哭不下去了,倒似馬上就要閉過氣去了一樣。
柳家長媳伍氏終於瞧夠了熱鬧,半嗔半笑道:「小妹你也是,大妹今年好是說人家的時候了,這才讓注意養養,你這不是才十四嘛,急的什麼呢,這樣扎咱娘的心窩,瞧瞧這鬧的可怎麼收場,左右鄰居聽到了不定怎麼議論呢。」
柳燕哼了一聲,氣極懟了回去,「我要跟大嫂你一樣見天嗑瓜子聊閒天,我也會做好人!」
伍氏眼裡瞧熱鬧的笑意沉了,睨一眼柳燕隨了柳家人的黑麵皮,心說這小姑子心裡是沒一點數,就那張像全了公爹的黑皮子,別說養幾個月,養十年八年也別想養出柳漁那模樣來,想到這裡,面上就浮起幾分意味不明的笑來。
「我好心相勸你不聽,那就愛怎麼怎麼吧,至於我不用做家務,那是爹交待的,寶哥兒讀書辛苦,讓我只管照顧好寶哥兒,小妹你對這個有意見不用朝我來,晚上爹回來了你同爹說去就是。」
話畢一扭頭,照嗑她的瓜子去了。
柳燕卻是一下就啞了火,一句話都頂不回去。
無它,柳家孫輩四個,男孫卻只伍氏肚皮里爬出的寶哥兒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