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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書生沒想到韓秀峰連這些都拿出來了,喃喃地說:「昕兒,這些全是志行和志行他叔這些年學律的心得,你一定要仔細看用心學!」
「楊兄,大清律共七篇四十卷,但例卻多如牛毛。律既多成空文,而例愈滋繁碎,我和我叔這些年也只學了點皮毛。要不是你想頂刑房那個缺,我是萬萬不會拿出來的,因為不曉得這對你是好事還是壞事。」
「四哥,我不是想頂刑房那個缺,而是只有刑房有缺可頂。」
「這倒也是,」想到他就算買個缺底去刑房做書吏,但也只是個書吏,平時謄謄抄抄,沒資格去寫批詞,因為那是刑名老夫子的事,不禁笑道:「當我沒說,不怕你們笑話,我天生膽小,總是杞人憂天。」
第十八章 「未雨綢繆」
韓秀峰一件件一樁樁的交代,堪稱事無巨細。楊家父子生怕有所遺漏,竟問韓秀峰找來筆墨紙硯邊聽邊記,聽得很認真,記得很仔細,就這麼不知不覺一上午過去了。
楊家父子用布包好滿桌子的帳冊和公文,千恩萬謝地離去,走時留下三張錢票。
潘二眼尖,楊家父子一走遠便忍不住笑道:「四哥,一堆帳冊就能賣上一百六十貫,折銀少說也有七八十兩,你這買賣好做,這錢賺得真容易!」
韓秀峰跟楊家父子交代了一上午,說得口乾舌燥,從角落裡提起茶壺倒了一碗涼茶,一連喝了幾大口,這才擦乾嘴角問:「潘兄,你以為我賣的只是一堆帳冊?」
潘二是同興當的少掌柜,別看整天遊手好閒,其實精明著呢,剛才只是裝傻充愣。見韓秀峰緊盯著他,生怕被小瞧,乾脆坐到八仙桌對面也倒上碗茶,端著茶碗道:「當然不只是一堆帳冊,你賣的是飯碗,把飯碗賣給他們了。」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韓秀峰竟長嘆口氣,喃喃地說:「就這麼把飯碗賣了,我真有些捨不得。」
「有啥捨不得的,你眼看就要去京城投供,那些帳冊留著也沒用。」
「話雖這麼說,但你不曉得這飯碗來得有多麼不易!論保歇,保歇的人多了,連官倉附近那些客棧茶館的夥計都敢拍胸脯給人打保票幫著去納地丁銀。開始說得天花亂墜,一千七八百錢折一兩銀子,火耗只要四成五成,等錢到了他們手裡就又變了,最多的能算到八成九成。遇上這種事,民戶欲哭無淚,錢已經給出去了,他們再索要的那些給還是不給?」
韓秀峰喝完碗裡的茶,接著道:「這還算好的,不管咋說多算三四成火耗,地丁銀總算納了,不會被比責。最可惡的是那些拿了人家錢卻不辦事的龜兒子,給稅戶一份假收據卻不代稅戶納稅。衙門要是追究,他們就溜之大吉,稅戶只好被迫交納拖欠的稅錢。」
「這種事我聽人說過,我們走馬以前也有人上過當。」潘二摸摸下巴,又沉吟道:「難怪我爹說外面人心險惡。」
「其實我想說的是想讓別人相信你沒那麼容易,潘兄,你想想,五六年前我才多大?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而且在城裡又沒個產業。你要是稅戶,你敢把銀錢給我,讓我去幫你代交稅錢嗎?」
「不敢!打死我也不敢!」
「這就是了。」韓秀峰提起茶壺又倒上半碗茶,苦笑道:「那時為了讓人家信我,真是磨破了嘴皮跑斷了腿。人家保歇坐在官倉附近等,我只能走幾十里山路下鄉,挨家挨戶談,而且談十戶能成一戶就不錯了。」
「後來呢?」潘二好奇地問。
「這跟你家開當鋪做買賣沒啥兩樣,只要成了一家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信譽也就這麼慢慢來了。」
潘二心想原來保歇的錢也沒那麼好賺,想想又不解地問:「四哥,全縣共有多少稅戶,衙門裡應該有名冊。誰家交了地丁銀誰家沒交,衙門裡應該有帳冊,大老爺翻翻帳冊就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