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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在幽暗的巖洞裡的一線黃泉就飲,泊泊的用舌頭捲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遺民,被侵犯了,被發現了,無助,無告的,有隻動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暴露的恐怖揉合在難忍的願望里:要他回來,馬上回來‐‐回到她的懷抱里,回到她眼底‐‐
快睡著了的時候,雖然有蚊帳,秋後的蚊子咬得很厲害。
&ldo;怎麼會有蚊子,&rdo;他說,用手指蘸了唾沫搽在她叮的包上,使她想起比比用手指蘸了唾沫,看土布掉不掉色。
早上醒了,等不及的在枕上翻看埃及童話。他說有個故事裡有個沒心肝的小女孩像比比。她知道他是說關於轟炸的事。
他是不好說她沒有心肝。
清冷的早晨,她帶著兩本童話回去了,唯一關心的是用鑰匙開門進去,不要吵醒三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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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從這時候起,直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有大半年的工夫,她內心有一種混亂,上面一層白蠟封住了它,是表面上的平靜安全感。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總當作是上一年或是下一年的,除非從別方面證明不可能是上一年還是下一年。這一年內一件事也不記得,可以稱為失落的一年。
一片空白中,有之雍在看報,下午的陽光照進來,她在畫張速寫,畫他在看波資坦會議的報導。
&ldo;二次大戰要完了,&rdo;他抬起頭來安靜的說。
&ldo;噯喲,&rdo;她笑著低聲呻吟了一下。&ldo;希望它永遠打下去。&rdo;
之雍沉下臉來道:&ldo;死這麼許多人,要它永遠打下去?&rdo;
九莉依舊輕聲笑道:&ldo;我不過因為要跟你在一起。&rdo;
他面色才緩和了下來。
她不覺得良心上過不去。她整個的成年生活都在二次大戰內,大戰像是個固定的東西,頑山惡水,也仍舊構成了她的地平線。人都怕有巨變,怎麼會不想它繼續存在?她的願望又有什麼相干?那時候那樣著急,怕他們打起來,不也還是打起來了?如果她是他們的選民,又還彷彿是&ldo;匹夫有責&rdo;,應當有點責任慼。
德國投降前的春天,一場春雪後,夏赫特買了一瓶威斯忌回家,在結了冰的台階上滑倒了,打碎了酒瓶,坐在台階上哭了起來。
楚娣幫他變賣衣物,又借錢給他回國。有一件&ldo;午夜藍&rdo;大衣,沒穿過兩次。那呢子質地是現在買不到的。九莉替之雍買了下來,不知道預備他什麼時候穿。她剛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戰後他要逃亡,事到臨頭反而糊塗起來,也是因為這是她&ldo;失落的一年&rdo;,失魂落魄。
楚娣笑道:&ldo;打扮邵之雍。&rdo;
有天晚上已經睡了,被炮竹聲吵醒了,聽見楚娣說日本投降了,一翻身又睡著了。
他的報紙寄來的最後兩天還有篇東西提起&ldo;我思念的人,像個無根無葉的蓮花,黑暗中的一盞明燈……&rdo;
兩星期後,一大早在睡夢中聽見電話鈴聲,作u字形,兩頭輕,正中奇響,在朦朧中更放大了,鋼啷啷刺耳。碧綠的枝葉扎的幸運的馬蹄鐵形花圈,一隻隻,成串,在新涼的空氣中流過。
她終於醒了,跑去接電話。
&ldo;喂,我荒木啊。……噯,他來了。我陪你去看他。現在就去吧?&rdo;
偏偏前兩天剛燙了頭髮,最難看的時期,又短又倔強,無法可想。
半小時後荒木就來了。因為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