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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媽大概是聽九林說的，乘無人的時候忽道：&ldo;太太要是要你跟她，我也沒什麼，&rdo;這句有點囁嚅著，眼睛一直不望著她。&ldo;她又不要你，就想把你搞到那沒人的地方去。&rdo;

&ldo;我想到外國去，&rdo;九莉輕飄的說。&ldo;我要像三姑。&rdo;

&ldo;嚇咦！&rdo;嚇噤的聲音，低低的一聲斷暍。韓媽對楚娣蕊秋從來沒有過微詞，只有這一次。

九林又給叫到楚娣那裡去了一趟。

&ldo;小林你怎麼這麼荒唐？&rdo;蕊秋厲聲說。

他不作聲。

他沒到醫院去照x光，九莉覺得是因為蕊秋不信任他，沒給他十塊錢x光費。當然，給了他是否會另作別用，那又是個問題了。

九莉剛中學畢了業回來，這一天街上叫賣號外。陪房女傭出去買了張回來，只比傳單略大一圈，拿在手裡驚笑道：&ldo;這報紙怎麼這麼小？&rdo;

九莉只在樓梯腳下就她手裡看了看。滿紙大紅大黑字。滬戰開始了。

蕊秋與她兄弟都住在越界築路的地段。雲志承認他膽子小，一打仗就在法租界一家旅館裡租下一套三個房間。他的姨太太早已&ldo;打發&rdo;了。他叫蕊秋楚娣也去住，蕊秋大概覺得他這筆旅館費太客觀了，想充份利用一下，叫九莉也跟去，也許是越看她越不行，想乘機薰陶薰陶。

&ldo;三姑說我們這裡離閘北太近了，叫我到她那裡去住兩天，&rdo;九莉向乃德說。翠華剛巧出去了，她如釋重負，每次當著翠華抬出&ldo;三姑&rdo;來，總覺得非常不自然，不像與乃德在這一點上有一種默契。

乃德照例應了聲&ldo;唔，&rdo;沒抬起眼來。

旅館裡很熱鬧。粉紫色的浴缸上已經一圈垢膩。

&ldo;要亡國還是亡給英國人，日本鬼子最壞了，&rdo;雲志說。

蕊秋笑了起來。&ldo;你這種話可不氣死人，要亡國還情願亡給誰。&rdo;

雲志又道：&ldo;印度鬼子可憐咧，亡國奴咧！&rdo;

蕊秋道：&ldo;你們這些人都是不到外國去，到了外國就知道了，給人看不起，都氣死人了！&rdo;

&ldo;哪個叫你去的？&rdo;

他們姐弟與楚娣兄妹一樣，到了一起總是唇槍舌劍，像拌嘴似的，但是他們倆感情好。

蕊秋道：&ldo;你不洗個澡？人家還特為開房間洗澡呢。&rdo;

雲志道：&ldo;多洗澡傷元氣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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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志夫婦託了蕊秋給長女次女介紹留學生，正交朋友，讓出兩間房來讓她們會客，大家擠在另一間裡，蕊秋楚娣領了紅十字會的活來做，捲繃帶，又替外僑志願兵打茶褐色毛線襪子。

雲志低聲道：&ldo;那天在家裡，我聽見客廳里一個跑一個追，在笑，我有點不放心，走過門

口瞭了一眼，看見旗袍大襟敞著，我急了，大叫劉嫂子，叫她進去裝著拿東西，一會再去對茶送點心，多去兩趟。&rdo;

蕊秋道：&ldo;所以說我們中國人不懂戀愛。哪有才進大門就讓人升堂入室的。&rdo;

轟炸中，都說這旅館大廈樓梯上最安全。九莉坐在梯級上，看表姐們借來的《金粉世家》，非常愉快。

次日正午一聲巨響，是大世界遊藝場中彈，就在法大馬路。九莉在窗口看見一連串軍用卡車開過，有一輛在蒼綠油布篷下露出一大堆肉黃色義肢，像櫥窗中陳列的，不過在這裡亂七八糟，夾雜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