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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交情,當年也算同科,哪能半點來往也沒有。早前他去劍南道任刺史前曾在京中供職,那時和沈知白共處,親兄熱弟嘴上熱絡非常。後來他調往巴蜀,漸漸和京中斷了聯繫,直到沈知白捲入立儲風波,他也只是聽過則罷,至多嗟嘆一番,終也幫不上什麼忙。
如今沈潤話里咄咄相逼,他不免要細思量,「我與令尊當初確實甚有交情,可惜天兆三年我調往巴蜀,京中的人事便疏遠了。」
花廳前垂掛的竹簾噠噠叩擊著抱柱,簾下透進的天光,打在滴水下的一盆雲竹上。花廳里靜下來,浩大的靜謐,讓人感到窒息。隔了很久,才聽沈潤發出短促的一聲輕笑,「其實我們兄弟和節使也曾有過交集,不過當年節使軍務如山,並未留意我們罷了。」
謝紓遲疑了下,「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卻半點印象也沒有了。」
沈潤笑道:「當初我們兄弟因父親獲罪,罰入軍中服役,裡頭有兩年光景,就在節使所率的劍門關。」
謝紓腦子裡嗡地一聲響,之前竟忘得一乾二淨了,經他一提點才想起來,似乎有過這麼回事。沈家兄弟輾轉託人向他遞話,希望能得他關照提拔,他那時一則忙,二則料想這樣獲罪的人家,很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沒有去兜搭。誰知風水輪流轉,自己走窄了,恰好又犯在沈潤手裡,看來莫欺少年窮,這句話果然半點不錯啊。
但這些心知肚明就罷了,嘴上怎麼能承認!謝紓詫然道:「竟有這樣的事?那你們怎麼不來找我?憑著我和令尊的交情,無論如何也要提攜你們,至少讓你們少受些苦啊。」
所有高官都有兩副面孔,一張對權貴,一張對白丁。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的不念舊情早就可以裝傻充愣遮掩過去,沈潤深知道這些人的秉性,再去計較人家絕不絕情,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淡淡一哂,「彼時我們身份尷尬,攀附節使,只會給節使添麻煩。原以為沒有機會結識,不曾想昨晚令愛登門,真讓我始料未及。其實節使何必兜這麼大的圈子,直接找我,豈不省心?」
謝紓品出了他話里的嘲諷,現在的局面就像當年一樣,只是有求於人的變成了自己。
沈潤站起身,慢慢在地心踱了兩步,「節使可能還不知道,聖人有意派遣付春山領兵攻打石堡城,這道政命一出,節使的地位恐怕就不保了。」
他含著一點笑,分明一派柔和面貌,眼中卻寒光瀲灩。謝紓啞然看著他,心裡很明白,一旦有人能頂替自己出征,不惜一切代價讓聖人找回當初丟失的面子,那麼付春山加官進爵,自己必落個撤職查辦的下場。
沈潤看他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嚇也嚇得夠了,便笑道:「今天風和日麗,是個赴宴的好日子,既然節使誠意相邀,沈某怎麼能不識抬舉呢。節使先行一步籌備,等時候差不多了,沈某再帶兄弟們前來叨擾。」
第29章
又是籌備,又要帶兄弟們,這分明是在暗示,好生著實屯夠銀子,回頭自有人來搬運。
謝紓從指揮使府出來,在階前站了站,快要入六月了,日頭照在身上辣辣的,抬眼看,只覺一圈金芒忽而擴張得無限大,忽而又收縮得瞳仁似的,頓時一陣暈眩。
邊上長隨忙上來攙扶,「天兒熱,老爺仔細中了暑氣,回去吧。」
謝紓擺了擺手,一蓬蓬熱氣蒸騰,熱得人精神恍惚,他邊扯開領口,邊向馬車疾步走去,登車坐定了便吩咐駕車的回府,然後靠著車圍子,閉上眼睛只顧勻氣。
老太太仔細詢問了經過,到底長嘆一口氣,「我早說過,必定是有過結,沈潤才百般刁難的。如今你有求於人,送上門去,人家少不得拿話鞭撻你。你也不必吃心,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盡如人意?一時走窄了,偏著身子過,只要不碰得鼻青臉腫,就算